鸳鸯忽过来向凤姐儿面上尽管瞧,引得贾母问说:“你不认得她?尽管瞧甚么?”鸳鸯笑道:“如何她的眼肿肿的,以是我惊奇,尽管看。”贾母传闻,便叫进前来,也觑着眼看。凤姐笑道:“才感觉一阵痒痒,揉肿了些。”鸳鸯笑道:“别又是受了谁的气了不成?”凤姐道:“谁敢给我气受,便受了气,老太太好日子,我也不敢哭的。”贾母道:“恰是呢。我正要吃晚餐,你在这里打发我吃,剩下的,你就和珍儿媳妇吃了。你两个在这里帮着两个徒弟,替我拣佛豆儿,你们也积积寿,前儿你姊妹们和宝玉都拣了,现在也叫你们拣拣,别说我偏疼。”说话时,先摆上一桌素的来。两个姑子吃了,然后才摆上荤的,贾母吃毕,抬出外间。尤氏、凤姐儿二人正吃着,贾母又叫把喜鸾、四姐儿二人也叫来,跟她二人吃毕,洗了手,点上香,捧过一升豆子来。两个姑子先念了佛偈,然后一个一个的拣在一个簸箩内,每拣一个,念一声佛。明日煮熟了,令人在十字街结寿缘。贾母歪着,听两个姑子又说些佛家的因果善事。
贾母因问:“你在那边来。”宝琴道:“在园里林姐姐屋里大师说话来。”贾母忽想起一事来,忙唤一个老婆子来,叮咛她:“到园里各处女人们跟前叮嘱叮嘱,留下的喜姐儿和四姐儿固然穷,也和家里的女人们是一样,大师照看经心些。我晓得我们家的男男女女都是‘一个繁华心,两只面子眼’,一定把她两个放在眼里。有人藐视了她们,我闻声,可不依。”婆子应了方要走时,鸳鸯道:“我说去罢。她们那里听她的话。”说着,便一径往园子来。
说毕,林之孝家的出来,到了侧门前,就有方才两个婆子的女儿上来哭着讨情。林之孝家的笑道:“你这孩子好胡涂!谁叫你娘吃酒混说了,惹出事来,连我也不晓得。二奶奶打发人捆她,连我另有不是呢。我替谁讨情去!”这两个小丫头子才七八岁,原不识事,尽管哭啼哀告。缠的林之孝家的没法,因说道:“胡涂东西!你放着门路不去,却缠我来。你姐姐现给了那边太太作陪房费大娘的儿子,你走畴昔奉告你姐姐,叫亲家娘求大太太,甚么完不了的事!”一语提示了一个,那一个还求。林之孝家的啐道:“胡涂攮的!她畴昔一说,天然都完了。没有个单放了她妈又只打你妈的理。”说毕,上车去了。
邢夫人直至晚间散时,当着很多人陪笑和凤姐讨情说:“我闻声昨儿早晨二奶奶活力,打发周管家的娘子捆了两个老婆子,可也不知犯了甚么罪。论理,我不该讨情,我想老太太好日子,发狠的还舍钱舍米,周贫济老,我们家先倒折磨起人家来了。不看我的脸,临时看老太太,竟放了她们罢。”说毕,上车去了。
且说鸳鸯一径返来,刚至园门前,只见角门虚掩,犹未上闩。此时园内无人来往,只要该班的房里灯光掩映,微月半天。鸳鸯又未曾有个作伴的,也未曾提灯笼,单独一个,脚步又轻,以是该班的人皆不睬会。偏生又要小解,因下了甬路,寻微草处,行至一湖山石后大桂树阴下来。刚转过石后,只听一阵衣衫响,吓了一惊不小。定睛一看,只见是两小我在那边,见她来了,便想往石后树丛藏躲。鸳鸯眼尖,趁月色,看准一个穿红裙子梳鬅头高大丰壮身材的,是迎春房里的司棋。鸳鸯只当他和别的女孩子也在此便利,见本身来了,用心藏躲打单着耍,因便笑叫道:“司棋,你不快出来,吓着我,我就喊起来,当贼拿了。这么大丫头了,也没个黑家白日的只是玩不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