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听了这话,蓦地震惊旧事,便问凤姐道:“前次我们跟了老太太进园逛去,有一个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像你林mm的,正在那边骂小丫头。我的内心很看不上那狂模样,因同老太太走,我未曾说得。厥后要问是谁,又偏忘了。本日对了槛儿,这丫头想必就是她了。”凤姐道:“若论这些丫头们,共总比起来,都没晴雯生得好。论举止言语,她原有些轻浮。方才太太说的倒很像她,我也忘了那日的事,不敢胡说。”王善保家的便道:“不消如许,现在不难叫了她来,太太瞧瞧。”王夫人道:“宝玉房里常见我的,只要袭人、麝月,这两个笨笨的倒好。如有这个,她自不敢来见我的。我平生最嫌如许的人,何况又出来这个事。好好的宝玉,倘或叫这蹄子勾引坏了,那还了得!”因叫本身的丫头来,叮咛她到园里去,“只说我说有话问她们,留下袭人、麝月奉侍宝玉不必来,有一个晴雯最聪明,叫她马上快来。你不准和她说甚么。”
晴雯一听如此说,心内大异,便知有人暗害了他。固然着恼,只不敢出声。她本是个聪明过顶的人,见问宝玉可好些,他便不肯以实话对,只说:“我不大到宝玉房里去,又不常和宝玉在一处,好歹我不能晓得,只问袭人、麝月两个。”王夫人道:“这就该打嘴。你莫非是死人,要你们何为么!”晴雯道:“我原是跟老太太的人。因老太太说园里空大人少,宝玉惊骇,以是拨了我去外间屋里上夜,不过看屋子。我原回过我笨,不能奉侍。老太太骂了我,说‘又不叫你管他的事,要聪明的何为么!’我听了这话才去的。不过十天半个月以内,宝玉闷了,大师玩一会子,就散了。至于宝玉饮食起坐,上一层有老奶奶、老妈妈们,下一层又有袭人、麝月、秋纹几小我。我闲着还要作老太太屋里的针线,以是宝玉的事,竟未曾留意。太太既怪,从而后我留意就是了。”
王夫人听了这一席话,大近道理,因叹道:“你起来。我也晓得你是大师蜜斯出身,焉得轻浮至此,不过我气急了,拿了话激你。但现在却如那边?你婆婆才打发人封了这个给我瞧,说是前日从傻大姐手里得的,把我气了个死。”凤姐道:“太太快别活力。若被世人发觉了,保不定老太太不晓得。且平心静气,悄悄访察,才得确切,即使访不着,外人也不能晓得。这叫作‘胳膊折在袖内’。现在唯有趁着打赌的起因革了很多人这空儿,把周瑞媳妇旺儿媳妇等四五个切近不能走话的人,安插在园里,以查赌为由。再现在各处的丫头也太多了,保不住人大心大,肇事作耗,等闹出事来,忏悔之不及。现在若无端裁革,不但女人们委曲烦恼,就连太太和我也过不去。不如趁此机遇,今后凡年纪大些的,或有些咬牙难缠的,拿个错儿撵出去,配了人。一则保得住没有别的事,二则也可省些用度。太太想我这话如何?”王夫人叹道:“你说的何尝不是,但从公细想,你这几个姊妹,也甚不幸了。也不消远比,只说你现在林mm的母亲,未出阁时,是多么的娇生惯养,是多么的金尊玉贵,那才像个令媛蜜斯的体统。现在这几个姊妹,不过比人家的丫头略强些罢了。通共每人只要两三个丫头像小我样,余者纵有四五个小丫头子,竟是庙里的小鬼。现在还要裁革了去,不但于我心不忍,只怕老太太一定就依。固然艰巨,也穷不至此。我虽没受过大繁华繁华,比你们是强的。现在我宁肯省些,别委曲了她们。今后要省俭,先从我来倒使得。现在且叫人传了周瑞家的等人出去,就叮咛她们快快公开踩缉这事要紧。”凤姐听了,即唤平儿出去叮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