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子承诺了,走入怡红院,正值晴雯身上不安闲,睡中觉才起来,正发闷,听如此说,只得随了她来。平日这些丫环皆知王夫人最嫌娇妆艳饰语薄言轻者,故晴雯不敢出头。今因连日不安闲,并没非常妆饰,自为无碍。及到了凤姐房中,王夫人一见她钗亸鬓松,衫垂带褪,有春睡捧心之遗风,并且描述面孔恰是上月的那人,不觉勾起方才的火来。王夫人原是天真烂漫之人,喜怒出于心臆,不比那些饰词掩意之人,今既真怒攻心,又勾起旧事,便嘲笑道:“好个美人!真像个病西施了。你每天作这浮滑样儿给谁看?你干的事打量我不晓得呢!我且放着你,天然明儿揭你的皮。宝玉本日可好些?”
这里凤姐战役儿猜忌,终是那个走的风声,竟拟不出人来。凤姐又道:“晓得这事还是小事,怕的是小人趁便,又造非言生出别的事来。打紧那边正和鸳鸯结有仇了,现在听得她擅自借给琏二爷东西,那起小人眼馋肚饱,连没缝儿的鸡蛋还要下蛆呢,现在有了这个起因,恐怕又造出些没天理的话来,也定不得。在你琏二爷还无妨,只是鸳鸯端庄女儿,带累了她受屈,岂不是我们的不对!”平儿笑道:“这也无妨。鸳鸯借东西看的是奶奶,并不为的是二爷。一则鸳鸯虽应名是她私交,实在她是回过老太太的。老太太因怕孙男弟女多,这个也借,阿谁也要,到跟前撒个娇儿,和谁要去?是以只装不晓得。纵闹了出来,究竟那也无碍。”凤姐儿道:“理虽如此。只是你我是晓得的,那不晓得的,焉得不生疑呢!”
话说平儿听迎春之言,正自好笑,忽见宝玉也来了。本来管厨房柳家媳妇之妹,也因放头开赌得了不是。这园中有素与柳家不睦的,便又告出柳家的来,说她和她妹子是伴计,固然她妹子着名,实在赚了钱,两小我平分。是以凤姐要治柳家之罪。那柳家的因得此信,便慌了手脚,因思素与怡红院人最为深厚,故走来悄悄的恳求晴雯、金星玻璃等人。金星玻璃奉告了宝玉。宝玉因思内里迎春之乳母也现有此罪,不若来约同迎春讨情,比本身独去,单为柳家讨情,又更安妥,故此前来。忽见很多人在此,见他来时,都问:“你的病可好了?跑来何为么?”宝玉不便说出讨情一事,只说:“来看二姐姐。”当下世人也不在乎,且说些闲话。
一语未了,只见贾琏出去,鼓掌感喟道:“好好的又肇事!前儿我和鸳鸯借当,那边太太如何晓得了。才刚太太叫过我去,叫我不管那边先迁挪二百银子,做八月十五日节间利用。我回没处迁挪。太太就说:你没有钱,就有处所迁挪,我白和你筹议,你就敷衍我,你就说没处所?前儿一千银子的当是那里的?连老太太的东西你都有神通弄出来,这会子二百银子,你就如许。幸亏我没和别人说去。我想太太清楚不短,何必来要寻事何如人!”凤姐儿道:“那日并没一个外人,谁走了这个动静?”平儿听了,也细想那日有谁在此,想了半日,笑道:“是了。那日说话时没一个外人,但早晨送东西来的时节,老太太那边傻大姐的娘,也可巧来送浆洗衣服。她鄙人房里坐了一会子,见一大箱子东西,天然要问,必是小丫头们不晓得,说了出来,也未可知。”是以便唤了几个小丫头来问:“那日谁奉告傻大姐的娘来?”众小丫头慌了,都跪下矢语发誓,说:“自来也不敢多说一句话。有人凡问甚么,都承诺不晓得。这事如何敢多说。”凤姐详情说:“她们必不敢,倒别委曲了她们。现在且把这事靠后,且把太太打发了去要紧。宁肯我们短些,又别讨没意义。”因叫平儿:“把我的金项圈拿来,且去暂押二百银子来送去完事。”贾琏道:“干脆多押二百,我们也要使呢。”凤姐道:“很不必,我没处使钱。这一去还不知指哪一项赎呢!”平儿拿去,叮咛一小我唤了旺儿媳妇来领去,不一时,拿了银子来。贾琏亲身送去,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