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毕,忙至房中,又另穿戴了,只说去看黛玉,遂一人出园来,往前次之处去,意为停柩在内。谁知她哥嫂见她一咽气,便回了出来,企图早些得几两发送例银。王夫人闻知,便命赏了十两烧埋银子。又命:“马上送到外头焚化了罢。女儿痨死的,断不成留!”她哥嫂听了这话,一面得银,一面就雇了人来入殓,抬往城外化人场上去了。剩的衣履簪环,约有三四百金之数,她兄嫂自收了,为后日之计。二人将门锁上,一同送殡去未回。宝玉走来,扑了个空。
宝玉发怔,自主了半天,别没法儿,只得复身进入园中。待回至房中,甚觉有趣,因乃顺道来找黛玉。偏黛玉不在房中,问其何往,丫环们回说:“往宝女人那边去了。”宝玉又至蘅芜苑中,只见沉寂无人,房内搬的空空落落的,不觉吃一大惊。忽见个老婆子走来,宝玉忙问:“这是甚么原故?”老婆子道:“宝女人出去了。这里交我们看着,还没有搬清楚。我们帮着送了些东西去,这也就完了。你白叟家请出去罢,让我们扫扫灰尘也好,今后你白叟家省跑这一处的腿子了。”宝玉听了,怔了半天,因看着那院中的香藤异蔓,还是翠翠青青,忽比昨日好似改作苦楚了普通,更又添了伤感。冷静出来,又见门外的一条翠樾埭上也半日无人来往,不似当日各处房中丫环不约而来者络绎不断。又俯身看那埭下之水,还是溶溶脉脉的流将畴昔。心下因想:“六合间竟有如许无情的事!”悲感一番,忽又想到:“去了司棋、入画、芳官等五个;死了晴雯;今又去了宝钗、迎春虽尚未去,然连日也不见返来,且接连有媒人来求亲:约莫园中之人,不久都要散的了。纵生烦恼,也无济于事。不如还是找黛玉去相伴一日,返来还是和袭人厮混,只这两三小我,只怕还是同死同归的。”想毕,仍往潇湘馆来,偏黛玉尚未返来。宝玉想,亦当出去候送才是,无法不忍悲感,还是不去的是,遂又低头沮丧的返来。
宝玉忙道:“你不识字看书,以是不晓得。这原是有的,不但花有一个神,一样花有一名神以外,另有总花神。但她不知是作总花神去了,还是单管一样花的神?”这丫头听了,一时诌不出来。刚好这是八月时节,园中池上芙蓉正开。这丫头便见景生情,忙答道:“我也曾问她是管甚么花的神,奉告我们,今后也好扶养的。她说:‘天机不成泄漏。你既如许虔诚,我只奉告你,你只可奉告宝玉一人。除他以外,若泄了天机,五雷就来轰顶的。’她就奉告我说,她就是专管这芙蓉花的。”宝玉听了这话,不但不为怪,亦且去悲而生喜,乃指芙蓉笑道:“此花也须得如许一小我去司掌。我早就料定她那样的人必有一番奇迹做的。固然超出苦海,今后不能相见,也免不得伤感思念。”因又想:“固然临终未见,现在且去灵前一拜,也算尽这五六年的情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