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蓉奉上卦金,送了出去,回禀贾珍,说是:“母亲的病是在旧宅傍晚得的,为撞着甚么伏尸白虎。”贾珍道:“你说你母亲前日从园里走返来的,可不是那边撞着的。你还记得你二婶娘到园里去,返来就病了?她虽没有见甚么,厥后那些丫头老婆们都说是山子上一个毛烘烘的东西,眼睛有灯笼大,还会说话,把她二奶奶赶了返来,唬出一场病来。”贾蓉道:“如何不记得!我还闻声宝二叔家的茗烟说,晴雯是做了园里芙蓉花的神了,林女人死了,半空里有音乐,必然她也是管甚么花儿了。想这很多妖怪在园里,还了得!头里人多阳气重,常来常往不打紧。现在萧瑟的时候,母亲打那边走,还不知踹了甚么花儿呢,不然,就是撞着那一个。那卦也还算是准的。”贾珍道:“到底说有毛病没有呢?”贾蓉道:“据他说,到了戌日就好了。只愿早两天好,或除两天赋好。”贾珍道:“这又是甚么意义?”贾蓉道:“那先生如果如许准,恐怕老爷也有些不安闲。”
贾琏马上出去,不到半日返来,便说:“才到吏部探听,公然二叔被参。题本上去,幸亏皇上的恩情,没有交部,便下旨意,说是:‘失策属员,重征粮米,苛虐百姓,本应撤职,姑念初膺外任,不谙吏治,被属员蒙蔽,着降三级,加恩仍以工部员外上行走,并令本日回京。’这信是准的。正在吏部说话的时候,来了一个江西引见知县,提及我们二叔是很感激的。但说是个好下属,只是用人不当,那些家人在外招摇撞骗,凌辱属员,已经把好名声都弄坏了。节度大人早已晓得,也说我们二叔是个好人。不知如何样,这回又参了。想是忒闹得不好,恐将来弄出大祸,以是借了一件失策的事情参的,倒是避重就轻的意义,也未可知。”贾赦未传闻完,便叫贾琏:“先去奉告你婶子晓得,且不必奉告老太太就是了。”贾琏去回王夫人。未知有何话说,下回分化。
贾蓉起先听他拆台,内心忍不住要笑,听他讲的卦理明白,又说恐怕父亲也不好,便说道:“卦是极高超的,但不知我母亲到底是甚么病?”毛半仙道:“据这卦上,世爻午火变水相克,必是寒火固结。若要断得清楚,揲蓍也不大明白,除非用‘大六壬’才断得准。”贾蓉道:“先生都高超的么?”毛半仙道:“晓得些。”贾蓉便要就教,报了一个时候。毛先生便画了盘子,将神将排定算去,是戌上白虎,“这课叫做‘魄化课’。大凡白虎乃是凶将,乘旺象气受制,便不能为害。现在乘着死神死煞,及时令囚死,则为饿虎,定是伤人。就如魄神吃惊消逝,故名‘魄化’。这课象说是人身丧鬼,忧患相仍,病多丧死,讼有忧惊。按象有日暮虎临,必然是傍晚抱病的。象内说,凡占此课,必然旧宅有伏虎捣蛋,或无形响。现在尊驾为大人而占,正合着虎在阳忧男,在阴忧女。此课非常凶恶呢。”贾蓉没有听完,唬得面上失容道:“先生说得非常。但与那卦又不大相合,到底有毛病么?”毛半仙道:“你不消慌,待我渐渐的再看。”低着头又咕哝了一会子,便说:“好了,有救星了!算出巳上有贵神救解,谓之‘魄化魂归’。先忧后喜,是无妨事的,只要谨慎些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