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桂的母亲此时势孤,也只得跟着周瑞家的到她女孩儿屋里,只见满脸黑血,直挺挺的躺在炕上,便叫哭起来。宝蟾见是她家的人来,便哭喊说:“我们女人美意待香菱,叫她在一块儿住,她倒抽暇儿药死我们女人!”当时,薛家高低人等俱在,便齐声呼喊道:“胡说!昨日奶奶喝了汤才药死的,这汤可不是你做的!”宝蟾道:“汤是我做的,端了来,我有事走了,不知香菱起来放些甚么在里头药死的。”金桂的母亲听未说完,就奔香菱。世人拦住。薛阿姨便道:“这模样是砒霜药的,家里决无此物。不管香菱、宝蟾,终有替她买的,返来刑部少不得问出来,才赖不去。现在把媳妇权放平允,好等官来相验。”众婆子上来抬放。宝钗道:“都是男人出去,你们将女人动用的东西检点检点。”只见炕褥底下有一个揉成团的纸包儿。金桂的母亲瞧见,便拾起,翻开看时,并没有甚么,便撩开了。宝蟾瞥见道:“可不是有了根据了?这个纸包儿我认得,头几天耗子闹得慌,奶奶家去与舅爷要的,拿返来搁在金饰匣内,必是香菱瞥见了,拿来药死奶奶的。若不信,你们看看金饰匣里有没有了。”
金桂的母亲便依着宝蟾的所言,取出匣子,只要几支银簪子。薛阿姨便说:“如何好些金饰都没有了?”宝钗叫人翻开箱柜,俱是空的,便道:“嫂子这些东西被谁拿去?这可要问宝蟾。”金桂的母亲内心也虚了好些,见薛阿姨查问宝蟾,便说:“女人的东西,她那边晓得?”周瑞家的道:“亲家太太别这么说呢。我晓得宝女人是每天跟着大奶奶的,如何说不知?”这宝蟾见问得紧,又不好胡赖,只得说道:“奶奶本身常常带回家去,我管得么?”世人便说:“好个亲家太太!哄着拿女人的东西,哄完了,叫她寻死,来讹我们。好罢了!返来相验,便是这么说。”宝钗叫人:“到外头奉告琏二爷说,别放了夏家的人。”
且说贾雨村升了京兆府尹,兼管税务。一日,出都查勘开垦地亩,路过知机县,到了激流津,正要度过此岸,因待人夫,临时停轿。只见村旁有一座小庙,墙壁坍颓,暴露几株古松,倒也衰老。雨村下轿,漫步进庙,但见庙内神像金身脱落,殿宇倾斜,旁有断碣,笔迹恍惚,也看不明白。意欲行至后殿,只见一翠柏下荫着一间茅庐,庐中有一个羽士合眼打坐。雨村走近看时,面孔甚熟,想着倒像在那边见来的,一时再想不出来。从人便欲呼喊,雨村止住,徐步向前,叫一声:“老道。”那羽士双眼微启,微微的笑道:“贵官何事?”雨村便道:“本府出都查勘事件,路过此地,见老道静修得意,想来道行深通,意欲冒昧就教。”那道人说:“来自有地,去自有方。”雨村知是有些来源的,便长揖叨教:“老道从那边修来,在此结庐?此庙何名?庙中共有几人?或欲真修,岂知名山?或欲结缘,何欠通衢?”那道人道:“葫芦尚可安身,何必名山结舍?庙名久隐,断碣犹存,形影相随,何必修募?岂似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