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贾政不放心,又出去瞧瞧老太太,见是好些,便出来传了赖大,叫他将合府里管事家人的花名册子拿来,一齐点了一点。撤除贾赦入官的人,另有三十余家,共男女二百十二名。贾政叫现在府内当差的男人共二十一名出去,问起积年居家用度,共有多少出去,该用多少出去。那管总的家人将近来支用簿子呈上。贾政看时,所入不敷所出,又加比年宫里花用,账上有在外浮借的也很多。再查东省地租,近年所交不及祖上一半,现在用度比祖上更加十倍。贾政不看则已,看了急得顿脚道:“这了不得!我打量虽是琏儿管事,在家自有把持,岂知好几年初里,已就寅年用了卯年的,还是如许装都雅,竟把世职俸禄当作不打紧的事情,为甚么不败呢?我现在要就省俭起来,已是迟了。”想到那边,背动手踱来踱去,竟无体例。
且说贾母见祖宗世职革去,现在子孙在监质审,邢夫人、尤氏等日夜哭泣,凤姐病在垂死,虽有宝玉、宝钗在侧,只可解劝,不能分忧,以是日夜不宁,思前想后,眼泪不干。一日傍晚,叫宝玉归去,本身扎挣坐起,叫鸳鸯等各处佛堂上香,又命本身院内焚起斗香,用拐拄着,出到院中。虎魄知是老太太拜佛,铺下大红短毡拜垫。贾母上香跪下,磕了好些头,念了一回佛,含泪祝告六合道:“皇天菩萨在上,我贾门史氏,虔诚祷告,求菩萨慈悲。我贾门数世以来,不敢行凶霸道。我帮夫助子,虽不能为善,亦不敢作歹。必是后辈儿孙骄侈暴佚,暴殄天物,乃至合府抄检。现在儿孙监禁,天然凶多吉少,皆由我一人罪孽,不教儿孙,所乃至此。我今即求皇天保佑:在监逢凶化吉,有病的凌晨安身。总有百口罪孽,甘心一人承担,只告宽恕儿孙。若皇天见怜,念我虔诚,早早赐我一死,豁免儿孙之罪。”冷静说到此,不由悲伤,呜哭泣咽的抽泣起来。鸳鸯、珍珠一面解劝,一面扶进房去。
那贾政正在书房迷惑,闻声贾母的人来报,心中着忙,飞奔进内。远远听得哭声甚众,打量老太太不好,急得灵魂俱丧,疾忙出去,只见坐着哀号,神魂方定。说是“老太太悲伤,你们该安慰,如何的齐打伙儿哭起来了?”世人听得贾政声气,仓猝止哭,大师劈面发怔。贾政上前安抚了老太太,又说了世人几句。各自心想道:“我们原恐老太太哀痛,故来安慰,如何忘情,大师痛哭起来?”
正自不解,只见老婆子带了史侯家的两个女人出去,请了贾母的安,又向世人存候毕,便说:“我们家老爷、太太、女人打发我来,说闻声府里的事,原没有甚么大事,不过一时吃惊。恐怕老爷、太太烦恼,叫我们过来奉告一声,说这里二老爷是不怕的了。我们女人本要本身来的,因未几几日就要出阁,以是不能来了。”贾母听了,即便伸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