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一肚子的委曲,愈想愈气,直到天亮,又得上去。要把各处的人清算清算,又恐邢夫人活力;要和王夫人说,怎奈邢夫人调拨。这些丫头们见邢夫人等不助着凤姐的威风,更加作践起她来。幸得平儿替凤姐排解,说是:“二奶奶巴不得要好,只是老爷、太太们叮咛了外头,不准糜费,以是我们二奶奶不能对付到了。”说过几次,才得温馨些。虽说僧经道忏,上祭挂帐,络绎不断,终是银钱鄙吝,谁肯主动,不过草草了事。连日王妃诰命也来得很多,凤姐也不能上去照顾,只幸亏底下筹措,叫了阿谁,走了这个;发一回急,央及一会;胡弄过了一起,又打发一起。别说鸳鸯等看去不象样,连凤姐本身内心也过不去了。
明日是坐夜之期,更加热烈。凤姐这日竟支撑不住,也无体例,只得用经心力,乃至咽喉嚷破,对付过了半日。到了下半天,人客更多了,事情也更繁了,瞻前不能顾后。正在焦急,只见一个小丫头跑来讲:“二奶奶在这里呢!怪不得大太太说:‘里头人多,照顾不过来,二奶奶是躲着受用去了。’”凤姐听了这话,一口气撞上来,往下一咽,眼泪直流,只感觉面前一黑,嗓子里一甜,便喷出鲜红的血来,身子站不住,就蹲倒在地。幸亏平儿仓猝过来扶住。只见凤姐的血吐个不住。未知性命如何,下回分化。
凤姐不敢再言,只得含悲忍泣的出来,又叫人传齐了世人,又叮咛了一会,说:“大娘婶子们不幸我罢!我上头捱了好些说,为的是你们不齐截,叫人笑话。明儿你们豁出些辛苦来罢。”那些人回道:“奶奶办事,不是今儿个一遭儿了,我们敢违拗吗?只是这回的事上头过于累坠。只说打发这顿饭罢,有的在这里吃,有的要在家里吃;请了那位太太,又是那位奶奶不来。诸如此类,那得齐备?还求奶奶劝劝那些女人们不要挑饬就好了。”凤姐道:“头一层是老太太的丫头们是难缠的,太太们的也难说话,叫我说谁去呢?”世人道:“畴前奶奶在东府里还是署事,要打要骂,如何如许锋利,谁敢不依?现在这些女人们都压不住了?”凤姐叹道:“东府里的事,虽说托办的,太太虽在那边,不美意义说甚么。现在是本身的事情,又是公中的,大家说得话。再者,外头的银钱也叫不灵,即如棚里要一件东西,传了出来,总不见拿出去,这叫我甚么法儿呢?”世人道:“二爷在外头,倒怕不该付么?”凤姐道:“还提阿谁!他也是那边难堪。第一件,银钱不在他手里,要一件得回一件,那边凑手。”世人道:“老太太这项银子不在二爷手里吗?”凤姐道:“你们返来问管事的,便晓得了。”世人道:“怨不得!我们闻声外头男人抱怨,说:‘这么件大事,我们一点摸不着,净当苦差。’叫人如何能同心呢?”凤姐道:“现在不消说了,眼面前的事大师留些神罢。倘或闹的上头有了甚么说的,我和你们不依的。”世人道:“奶奶要如何样,我们敢抱怨吗?只是上头一人一个主张,我们实在难殷勤的。”凤姐听了没法,只得央说道:“好大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