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王夫人打发人来叫宝钗畴昔筹议,宝玉闻声说是和尚在外头,赶快的单独一人走到前头,嘴里乱嚷道:“我的师父在那边?”叫了半天,并不见有和尚,只得走到内里。见李贵将和尚拦住,不放他出去。宝玉便说道:“太太叫我请师父出来。”李贵听了,松了手,那和尚便摇扭捏摆的出来。宝玉瞥见那僧的形状与他死去时所见的普通,内心早有些明白了,便上前见礼,连叫:“师父,弟子迎候来迟。”那僧说:“我不要你们欢迎,只要银子,拿了来,我就走。”宝玉听来,又不像有道行的话,看他满头癞疮,浑身肮脏褴褛,内心想道:“自古说‘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也不成劈面错过。我且应了他谢银,并探探他的口气。”便说道:“师父不必性急。现在家母摒挡,请师父坐下,略等半晌。弟子叨教师父,但是从‘太虚幻景’而来?”那和尚道:“甚么‘幻景’,不过是来处来,去处去罢了!我是归还你的玉来的。我且问你,那玉是从那边来的?”宝玉一时对答不来。那僧笑道:“你本身的来路还不知,便来问我!”宝玉本来颖慧,又经点化,早把尘凡看破。只是本身的底里未知,一闻那僧问起玉来,好象当头一棒,便说道:“你也不消银子了,我把那玉还你罢。”那僧笑道:“也该还我了。”
贾琏承诺了“是”,正要走出去,复转返来,回说道:“我们家的家下人,家里还够使唤,只是园里没有人,太空了。包勇又跟了他们老爷去了。姨太太住的屋子,薛二爷已搬到本身的屋子内住了。园里一带屋子都空着,忒没照顾,还得太太叫人常检察检察。那栊翠庵原是我们家的地基,现在妙玉不知那边去了,统统的根底,她的当家女尼不敢本身作主,要求府里一小我办理办理。”王夫人道:“本身的事还闹不清,还搁得住外头的事么?这句话好歹别叫四丫头晓得,如果她晓得了,又要吵着削发的动机出来了。你想,我们家甚么样的人家,好好的女人出了家,还了得!”贾琏道:“太太不提起,侄儿也不敢说。四mm到底是东府里的,又没有父母,她亲哥哥又在外头,她亲嫂子又不大说的上话,侄儿闻声要寻死觅活了好几次。她既是内心这么着的了,如果牛着她,将来倘或当真寻了死,比削发更不好了。”王夫人听了,点头道:“这件事真真叫我也难担。我也做不得主,由她大嫂子去就是了。”贾琏又说了几句,才出来,叫了众家人来,交代清楚,写了书,清算了行装,平儿等不免丁宁了好些话。
王夫人、宝钗等出去坐下,问起袭人出处,袭人便将宝玉的话细细说了。王夫人、宝钗甚是不放心,又叫人出去,叮咛世人服侍,听着和尚说些甚么。返来,小丫头传话出去回王夫人道:“二爷真有些疯了。外头小厮们说,里头不给他玉,他也没法,现在身子出来了,求着那和尚带了他去。”王夫人听了,说道:“这还了得!那和尚说甚么来着?”小丫头回道:“和尚说要玉,不要人。”宝钗道:“不要银子了么?”小丫头道:“没闻声说。厥后和尚和二爷两小我说着笑着,有好些话,外头小厮们都不大懂。”王夫人道:“胡涂东西!听不出来,学是天然学得来的。”便叫小丫头:“你把那小厮叫出去。”小丫头赶紧出去叫进那小厮,站在廊下,隔着窗户请了安。王夫人便问道:“和尚和二爷的话,你们不懂,莫非学也学不来吗?”那小厮回道:“我们只闻声说甚么‘大荒山’,甚么‘青埂峰’,又说甚么‘太虚境’,‘斩断尘缘’这些话。”王夫人听了也不懂。宝钗听了,唬得两眼直瞪,半句话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