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凤姐等又过了一日,次日方别了老尼,着她三今后往府里去讨信。那秦钟与智能各式不忍分离,背后里多少幽期密约,俱不消细述,只得含泪而别。凤姐又到铁槛寺中照望一番。宝珠执意不肯回家,贾珍只得派妇女相伴。后回再见。
一宿无话。至次日一早,便有贾母、王夫人打发了人来看宝玉,又命多穿两件衣服,无事宁肯归去。宝玉那边肯归去,又有秦钟恋着智能,挑拨宝玉求凤姐再住一天。凤姐想了一想:凡丧仪大事虽妥,另有一半点小事未曾安插,能够指此再住一日,岂不又在贾珍跟前送了满情;二则又能够完净虚那事;三则顺了宝玉的心,贾母闻声,岂不欢乐?因有此三益,便向宝玉道:“我的事都完了,你要在这里逛,少不得越性辛苦一日罢了,明儿但是定要走的了。”宝玉传闻,千姐姐万姐姐的恳求:“只住一天,明日必归去的。”因而又住了一夜。
凤姐也略坐片时,便回至净室安息,老尼相送。此时,众婆娘媳妇见无事,都连续散了,自去安息,跟前不过几个亲信常侍小婢,老尼便趁机说道:“我正有一事,要到府里求太太,先请奶奶一个示下。”凤姐因问何事,老尼道:“阿弥陀佛!只因当日我先在长安县内善才庵内削发的时节,当时有个施主姓张,是大财主。他有个女儿奶名金哥,那年都往我庙里来进香,不想遇见了长安府府太爷的小舅子李衙内。那李衙内一心看上,要娶金哥,打发人来求亲,不想金哥已受了原任长安守备的公子的聘定。张家若退亲,又怕守备不依,是以说已有了人家。谁知李公子执意不依,定要娶他女儿,张家正无战略,两处难堪。不想守备家听了此信,也不管青红皂白,便来作践唾骂,说一个女儿许几家,偏不准退定礼,就要打官司告状起来。那张家急了,只得着人上京来寻门路,负气偏要退定礼。我想现在长安节度云老爷与府上最契,能够求太太与老爷说声,打发一封书去,求云老爷和那守备说一声,不怕那守备不依。如果肯行,张家连倾家孝敬也都甘心。”
凤姐听了这话,便发了兴头,说道:“你是平日晓得我的,向来不信甚么是阴司天国报应的,凭是甚么事,我说要行就行。你叫他拿三千两银子来,我就替他出这口气。”老尼传闻,喜不他杀,忙说:“有,有,有!这个不难。”凤姐又道:“我比不得他们扯篷拉牵的图银子。这三千银子,不过是给打发说去的小厮做川资,使他赚几个辛苦钱,我一个钱也不要他的。便是三万两,我现在还拿得出来。”老尼赶紧承诺,又说道:“既如此,奶奶明日就开恩也罢了。”凤姐道:“你瞧瞧我忙的,哪一处少了我?既应了你,天然快快的告终。”老尼道:“这点子事,在别人跟前就忙得不知如何样,如果奶奶跟前,再添上些也不敷奶奶一阐扬的。只是鄙谚说的,‘能者多劳’,太太因大小事见奶奶妥贴,越性都推给奶奶了,奶奶也要保重金体才是。”一起话阿谀得凤姐更加受用了,也不顾劳乏,更扳话起来。
不言老尼陪着凤姐。且说秦钟、宝玉二人正在殿上玩耍,因见智能过来,宝玉笑道:“能儿来了。”秦钟道:“理那东西何为么?”宝玉笑道:“你别弄鬼,那一日在老太太屋里,一小我没有,你搂着她何为么?这会子还哄我。”秦钟笑道:“这但是没有的话。”宝玉笑道:“有没有也不管你,你只叫住她倒碗茶来我吃,就丢开手。”秦钟笑道:“这又奇了,你叫她倒去,还怕她不倒?何需求我说呢。”宝玉道:“我叫她倒的是无情义的,不及你叫她倒的是有情义的。”秦钟只得说道:“能儿,倒碗茶来给我。”那智能儿自幼在荣府走动,无人不识,因常与宝玉、秦钟玩耍。她现在大了,渐知风月,便看上了秦钟人物风骚,那秦钟也极爱他妍媚,二人虽未上手,却已情投意合了。今智能见了秦钟,心眼俱开,走去倒了茶来。秦钟笑说:“给我。”宝玉叫:“给我!”智能儿抿嘴笑道:“一碗茶也来争,我莫非手里有蜜!”宝玉先抢得了吃着,方要问话,只见智善来叫智能去摆茶碟子。一时来请他两个去吃茶果点心。他两个那里吃这些东西,坐一坐,仍出来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