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约二更时分,只见封肃方返来,欢天喜地,世人忙问端的。他乃说道:“本来本府新升的太爷姓贾名化,本贯胡州人氏,曾与半子昔日订交。方才在咱门前畴昔,因见娇杏那丫头买线,以是他只当半子移住于此。我一一将原故回明,那太爷倒伤感慨息了一回;又问外孙女儿,我说看灯丢了。太爷说:‘无妨,我自使番役,务必看望返来。’说了一回话,临走倒送了我二两银子。”甄家娘子听了,不免心诽谤感。一宿无话。
雨村不耐烦,便仍出来,意欲到那村肆中沽饮三杯,以助野趣,因而款步行来。刚入肆门,只见座上吃酒之客有一人起家大笑,接了出来,口内说:“奇遇,奇遇!”雨村忙看时,此人是都中在古玩行中贸易的号冷子兴者,昔日在都了解。雨村最赞这冷子兴是个有作为大本领的人,这子兴又借雨村斯文之名,故二人说话投机,最相符合。雨村忙笑问:“老兄何日到此?弟竟不知。本日偶遇,真奇缘也!”子兴道:“客岁事底到家,今因还要入都,今后顺道找个敝友说一句话,承他之情,留我多住两日。我也无甚紧事,且盘桓两日,待月半时也就起家了。本日敝友有事,我因漫步至此,且歇歇脚,不期如许巧遇!”一面说,一面让雨村同席坐了,另整上酒肴来。二人闲谈漫饮,叙些别后之事。
雨村正值偶感风寒,病在旅店,将一月风景方渐愈。一因身材劳倦,二因盘费不继,也正欲寻个合式之处,临时歇下。幸有两个旧友,亦在此境居住,因闻得鹾政欲聘一西宾,雨村便相托友力,谋了出来,且作安身之计。妙在只一个女门生,并两个伴读丫环,这女门生年又小,身材又极胆小,功课不限多寡,故非常省力。
雨村因问:“克日都中可有消息没有?”子兴道:“倒没有甚么消息,倒是老先生你贵同宗家出了一件小小的异事。”雨村笑道:“弟族中无人在都,何谈及此?”子兴笑道:“你们同姓,难道同宗一族?”雨村问是谁家。子兴道:“荣国府贾府中,可也玷辱了先生的门楣了?”雨村笑道:“本来是他家。若论起来,寒族人丁却很多,自东汉贾复以来,支派富强,各省皆有,谁逐细考核!若论荣国一支,倒是同谱。但他那等光荣,我们不便去攀扯,至今故越产陌生难认了。”
却说娇杏这丫环,便是那年回顾雨村者。因偶尔一顾,便弄出这段事来,亦是本身料想不到之奇缘。谁想他运气两济,不承望自到雨村身边,只一年,便生了一子;又半载,雨村嫡妻忽染疾来世,雨村便将她扶侧作正室夫人了。恰是:
雨村看了,因想到:“这两句话,文虽浅近,其意则深。我也曾游过些名山大剎,倒未曾见过这话头;此中想必有个翻过筋斗来的也未可知,何不出来尝尝。”想着,走入看时,只要一个龙钟老衲在那边煮粥。雨村见了,便不在乎。及至问他两句话,那老衲既聋且昏,齿落舌钝,所答非所问。
一局胜负料不真,香销茶尽尚逡巡。欲知目下兴衰兆,须问旁观冷眼人。
本来,雨村因那年士隐赠银以后,他于十六日便起家入都。至大比之期,不料他非常对劲,已会了进士,选入外班,今已升了本府知府。虽才调优长,未免有些贪酷之弊;且又恃才侮上,那些官员皆侧目而视。不上一年,便被下属寻了个空地,作成一本,参他“生性奸刁,擅纂礼节,且沽清正之名,而暗结虎狼之属,导致处所多事,民命不堪”等语。龙颜大怒,即批撤职。该部文书一到,本府官员无不高兴。那雨村心中虽非常惭恨,却面上全无一点怨色,还是嘻笑自如。交代过公事,将积年仕进积的些本钱并家小人属送至客籍,安插让步。却又本身担风袖月,旅游天下胜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