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间,只要宝玉长谈阔论,本日贾政在这里,便唯有唯唯罢了。余者湘云虽系闺阁弱女,却素喜议论,本日贾政在席,也自闭口禁言。黛玉赋性懒与人共,原不肯多话。宝钗原不妄言轻动,便此时亦是安然自如。故此一席虽是家常取乐,反见拘束不乐。贾母亦知因贾政一人在此而至,酒过三巡,便撵贾政去安息。贾政亦知贾母之意,撵了本身去后,好让他们姊妹兄弟取乐,因陪笑道:“本日原闻声老太太这里大设春灯雅谜,故也备了彩礼酒菜,特来入会。何疼孙子、孙女之心,便不略赐以儿子半点?”贾母笑道:“你在这里,他们都不敢谈笑,没的倒叫我闷得慌。你要猜谜儿,我便说一个你猜,猜不着是要罚的。”贾政忙笑道:“天然要罚。若猜着了,也是方法赏的。”贾母道:“这个天然。”说着便念叨:
宝玉不睬,回房躺在床上,只是瞪瞪的。袭人深知原委,不敢就说,只得以它事来解释,因笑道:“今儿看了戏,又勾出几天戏来。宝女人必然要还席的。”宝玉嘲笑道:“她还不还,管谁甚么相干?”袭人见这话不是昔日口气,因又笑道:“这是如何说?好好的大正月里,娘儿们、姊妹们都喜喜好欢的,你又如何这个形景了?”宝玉嘲笑道:“他们娘儿们、姊妹们喜好不喜好,也与我无干。”袭人笑道:“她们既随和,你也随和,岂不大师相互风趣。”宝玉道:“甚么是‘大师相互’!他们有‘大师相互’,我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谈及此句,不觉泪下。袭人见此风景,不敢再说。宝玉细想这一句意味,不由大哭起来,翻身起来至案前,遂提笔立占一偈云:
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因何竟日纷繁乱?只为阴阳数分歧。
说毕,便悄悄的说与宝玉。宝玉领悟,又悄悄的奉告了贾母。贾母想了想,公然不差,便说:“是砚台。”贾政笑道:“到底是老太太,一猜就是。”转头说:“快把贺彩奉上来。”地下妇女承诺一声,大盘小盒一齐捧上。贾母逐件看去,都是灯节下所用所玩新巧之物,甚喜,遂命:“给你老爷斟酒。”宝玉执壶,迎春送酒,贾母因说:“你瞧瞧那屏上,都是她姊妹们做的,再猜一猜我听。”
贾母见元春这般有兴,本身更加喜乐,便命速作一架小巧精美围屏灯来,设于当屋,命她姊妹各自悄悄的做了,写出来粘于屏上,然后预备下香茶、细果以及各色玩物,为猜着之贺。贾政朝罢,见贾母欢畅,况在节间,早晨也来承欢取乐。设了酒果,备了玩物,上房悬了彩灯,请贾母赏灯取乐。上面贾母、贾政、宝玉一席,上面王夫人、宝钗、黛玉、湘云又一席,迎、探、惜三个又一席。地下婆娘、丫环站满。李宫裁、王熙凤二人在里间又一席。贾政因不见贾兰,便问:“如何不见兰哥?”地下婆娘忙进里间问李氏,李氏起家笑着回道:“他说方才老爷并没去叫他,他不肯来。”婆娘答复了贾政。世人都笑说:“天生的牛心古怪。”贾政忙遣贾环与两个婆娘将贾兰唤来。贾母命他在身边坐了,抓果品与他吃。大师谈笑取乐。
贾政道:“是算盘。”迎春笑道:“是。”又往下看,是:
猴子身轻站树梢。――打一果名
你证我证,心证意证。是无有证,斯可云证。无可云证,是安身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