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却不留意,因见案上有诗,遂拿起来看了一遍,又不由喝采。黛玉听了,忙起来夺在手内,向灯上烧了。宝玉笑道:“我已背熟了,烧也无碍。”黛玉道:“我也好了些,多谢你一天来几次瞧我,下雨还来。这会半夜深了,我也要歇着,你且请归去,明儿再来。”宝玉传闻,回击向怀中取出一个核桃大小的一个金表来,瞧了一瞧,那针已指到戌末亥初之间,忙又揣了,说道:“原该歇了,又扰得你劳了半日神。”说着,披蓑戴笠出去了,又翻身出去问道:“你想甚么吃?奉告我,我明儿一早回老太太,岂不比老婆子们说的明白?”黛玉笑道:“等我夜里想着了,明儿夙起奉告你。你听,雨更加紧了,快去罢。可有人跟着没有?”有两个婆子承诺:“有人,内里拿着伞,点着灯笼呢。”黛玉笑道:“这个天点灯笼?”宝玉道:“不相干,是明瓦的,不怕雨。”
黛玉传闻,回击向书架上把个玻璃绣球灯拿了下来,命点一支小蜡来,递与宝玉,道:“这个又比阿谁亮,恰是雨里点的。”宝玉道:“我也有这么一个,怕他们失脚滑倒突破了,以是没点来。”黛玉道:“跌了灯值钱,跌了人值钱?你又穿不惯木屐子。那灯笼命他们前头照着。这个又轻巧又亮,原是雨里本身拿着的,你本技艺里拿着这个,岂不好?明儿再送来。就失了手也有限的,如何俄然又变出这‘剖腹藏珠’的脾气来!”宝玉传闻,赶紧接了过来,前头两个婆子打着伞,提着明瓦灯,背面另有两个小丫环打着伞。宝玉便将这个灯递与一个小丫头捧着,宝玉扶着她的肩,一径去了。
吟罢搁笔,方要安寝,丫环报说:“宝二爷来了。”一语未完,只见宝玉头上带着大箬笠,身上披着蓑衣。黛玉不觉笑了,说:“那边来的渔翁!”宝玉忙问:“今儿好些?吃了药没有?今儿一日吃了多少饭?”一面说,一面摘了笠,脱了蓑衣,忙一手举起灯来,一手遮住灯光,向黛玉脸上照了一照,觑着眼,细瞧了一瞧,笑道:“今儿气色好了些。”
紫鹃收起燕窝,然后移灯下帘,伏侍黛玉睡下。黛玉安闲枕上感念宝钗,一时又羡他有母兄;一面又想宝玉虽平日敦睦,终有怀疑。又闻声窗外竹梢焦叶之上,雨声淅沥,清寒透幕,不觉又滴下泪来。直到四更将阑,方垂垂的睡了。临时无话。要知端的,下回分化。
这里黛玉喝了两口稀粥,仍歪在床上,不想日未落时天就变了,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秋霖脉脉,阴晴不定,那天垂垂的傍晚,且阴得沉黑,兼着那雨滴竹梢,更觉苦楚。知宝钗不能来,便在灯下随便拿了一本书,倒是《乐府杂稿》,有《秋闺怨》《分袂怨》等词。黛玉不觉心有所感,亦不由发于章句,遂成《代分袂》一首,拟《春江花月夜》之格,乃名其词曰《秋窗风雨夕》。其词曰:
至晚,公然凤姐命人找了很多旧收的画具出来,送至园中。宝钗等选了一回,各色东西,可用的只要一半,将那一半又开了票据,与凤姐儿去还是置买,不必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