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因又说及宝琴雪下折梅,比划儿上还好,因又细问她的年庚八字并家内幕状。薛阿姨度其意义,约莫是要与宝玉求配。薛阿姨心中固也遂意,只是已许过梅家了,因贾母尚未明说,本身也不好制定,遂半吐半露奉告贾母道:“可惜这孩子没福,前年他父亲就没了。他从小儿见的世面倒多,跟着她父母四山五岳都走遍了。他父亲是好乐的,各处因有买卖,带着家眷,这一省逛一年,来岁又往那一省逛半年,以是天下十停,走了有五六停了。那年在这里,把她许了梅翰林的儿子,偏第二年他父亲就去世了,他母亲又是痰症。”凤姐也不等说完,便嗐声顿脚的说:“偏不巧,我正要作个媒呢,又已经许了人家。”贾母笑道:“你要给谁说媒?”凤姐儿笑道:“老祖宗别管,我内心看准了他们两个是一对。现在已许了人,说也无益,不如不说罢了。”贾母也知凤姐儿之意,闻声已有了人家,也就不提了。大师又闲话了一会方散。一宿无话。
一语未了,忽见凤姐儿披着紫羯褂,笑嘻嘻的来了,口内说道:“老祖宗今儿也不奉告人,擅自就来了,要我好找。”贾母见他来了,心中自是高兴,便道:“我怕你们冷着了,以是不准人奉告你们去。你真是个鬼灵精儿,到底找了我来。以理,贡献也不在这上头。”凤姐儿笑道:“我那边是贡献的心找了来?我因为到了老祖宗那边,鸦没雀静的,问小丫头子们,她又不肯说,叫我找到园里来。我正迷惑,俄然又来了两三个姑子,我内心才明白了:那姑子必是来送年疏,或要年例香例银子,老祖宗年下的事也多,必然是避债来了。我赶着问了那姑子,公然不错。我赶紧把年例给了她们去了。现在来回老祖宗,借主已去,不消躲着了。已预备下希嫩的野鸡,请用晚餐去,再迟一回就老了。”她一行说,世人一行笑。凤姐儿也不等贾母说话,便命人抬过肩舆来。贾母笑着,搀了凤姐的手,仍上轿,带着世人,谈笑出了夹道东门。一看,四周粉妆银砌,忽见宝琴披着凫靥裘,站在山坡上遥等,身后一个丫环,抱着一瓶红梅。世人都笑道:“怪道少了两小我,她却在这里等着,也弄梅花去了。”贾母喜得忙笑道:“你们瞧,这雪坡上配上她的这小我品,又是这件衣裳,背面又是这梅花,像个甚么?”世人都笑道:“就像老太太屋里挂的仇十洲画的《艳雪图》。”贾母点头笑道:“那画的那边有这件衣裳?人也不能如许好!”一语未了,只见宝琴背后转出一个披大红猩毡的人来。贾母道:“那又是阿谁女孩儿?”世人笑道:“我们都在这里,那是宝玉。”贾母笑道:“我的眼更加花了。”说话之间,来至跟前,可不是宝玉和宝琴。宝玉笑向宝钗、黛玉等道:“我才又到了栊翠庵。妙玉每人送你们一枝梅花,我已经打发人送去了。”世人都笑说:“多谢你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