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见玉钏儿欢畅了,就和她谈笑。袭人领莺儿出去,问宝玉打甚么络子。宝玉要打装东西的络子。莺儿问:“装甚么的?”宝玉说:“扇子、香坠儿、汗巾,每样打几个。”莺儿说:“十年也打不完。”袭人说:“先拣要紧的打两个吧!”宝玉说:“先打汗巾,甚么色彩好?”莺儿如数家珍般说了甚么色配甚么色都雅,又说了一炷香、朝天凳、象眼块、连环、梅花等花腔。宝玉要打攒心梅花的。袭人拿来线,婆子们叫她们去用饭,屋里只剩下宝玉和莺儿。宝玉问知莺儿姓黄,夸她真是个“黄莺儿”。莺儿就提及她们女人如何如何好。正说着,宝钗来了,看了莺儿打的络子,就让用金线配黑珠儿线打个装通灵玉的络子。宝玉欢畅非常,叫袭人拿线来。袭人出去,说是太太派人专给她送两碗菜,还不叫她去叩首谢赏,感到奇特。宝玉以为是叫大师吃的,宝钗却看出王夫人的企图,就让袭人尽管吃了。袭人说:“这多不美意义。”宝钗说:“今后另有比这更不美意义的呢!”袭人方明白王夫人的用心,不再说甚么,出去用饭。宝钗告别走了。
宝钗回到家,见母亲正梳头,就问哥哥又闹没有?薛蟠出去,左一个揖,右一个揖,连向mm赔不是,矢语发誓,再不出去厮混,要好好贡献母亲、心疼mm;再让母亲、mm为他提心吊胆,他连牲口都不如了。说着,流下眼泪。接着,他又要为mm创新金锁,又要为mm做新衣裳。薛阿姨换了衣裳,与宝钗出门,他才走了。母女来怡红院,与贾母等人相见了。薛阿姨问宝玉:“可好些?”宝玉说:“好些。轰动姨娘姐姐,我当不起。”说些闲话,王夫人问他想吃甚么,他要那种小荷叶、小莲蓬汤吃。凤姐儿想不起模型放在那里,派人四周找,好轻易才找到。薛阿姨看时,是四副银模型,一尺多长,一寸宽,上面錾着豆粒大的菊花、梅花、莲蓬、菱角等,共三四十样,笑着说:“你们府上想绝了,吃碗汤,另有这些花腔。”凤姐儿说:“这是畴昔备膳用的,不过是仗着好汤,用甚么面印出来,借点儿荷叶的暗香,也没甚么意义,谁能常吃它?只是试模型时吃过一回。”说着,她安排:“叮咛厨房里杀几只鸡,添几样东西,做十碗汤。”王夫人问:“如何做这么多?”凤姐儿说是让大师吃,她也跟着尝尝鲜。世人谈笑一阵,有人来请用饭,贾母起家,让宝玉好好养伤,世人簇拥着贾母拜别。贾母边走边向薛阿姨说,想吃甚么,只要她能想出来,凤姐儿都能弄出来。凤姐儿笑着说:“老祖宗嫌人肉酸,要不然早把我吃了。”世人大笑起来,宝玉在屋里也忍不住笑了。袭人提示他向宝钗要莺儿来打络子,宝玉大声说了,宝钗承诺下来。
早晨没人时,袭人把这事奉告了宝玉。宝玉情不自禁地说:“我看你还回家不回了?前次说你哥哥要赎你,又说在这里终久算甚么,说那无情无义的话吓我,今后后,我看谁敢叫你去!”袭人却说:“今后后我是太太的人,只听太太的。”“你要去了,别人说我不好。”“莫非强盗我也跟着?再不然,另有一个死呢!”宝玉忙捂她的嘴,不叫她说。袭人知宝玉讨厌虚而不实,闻声真情实话,又生悲凄,忙笑着说些东风秋月、粉淡脂红,不觉又说到女儿死,忙住了口。宝玉说:“人谁不死?只要死得好。那些胡涂虫只晓得‘文尸谏’、‘武死战’,到底不如不死的好。必有昏君他才谏,他死了,把君置于何地?必有兵器他才战,猛拼一死,把国置于何地?以是这都不是正死。”袭人说:“忠臣良将不得已才死。”宝玉说:“武将不过仗血气之勇,疏谋少略,本身无能,送了性命,莫非也是不得已?文官只把几句书记在内心,逢上朝廷一时不明,他就胡说八道,只顾落个忠臣名声,莫非也是不得已?可见他们只知沽名,不知大义。比如我此时趁你们在就死了,你们的泪流成大河,把我的尸首漂到鸦雀不到的处所,随风化了,再不托生为人,我就死得其所了。”袭人见他说出疯话来,就说困了,不再理他。宝玉方合眼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