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吃了半盏,想起凌晨的茶来,问茜雪:“夙起斟的那枫露茶,得三四遍后才好吃,如何又换这茶?”茜雪说:“叫李奶奶吃了。”宝玉把杯一摔,当啷打个粉碎,跳起来吼:“她是你哪门子‘奶奶’,你们如许贡献她?不过我吃过她几天奶,比祖宗还短长,撵出去大师洁净!”袭人原是装睡,想跟宝玉逗着玩,见宝玉起火,忙起来安慰。贾母闻声动静,派人来问,袭人忙粉饰:“我被雪滑一下,失手打了茶盅。”就与几小我把宝玉挟到炕上,边劝边为他脱衣裳,奉侍他睡下。
众仆人见焦大太撒泼,就把他揪翻捆绑,拖往马圈里。焦大却连贾珍都捎上骂:“我要到祠堂里哭太爷去,那里想到生下这些牲口来?每日偷鸡摸狗,扒灰的扒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甚么不晓得?”众小厮见他说话有天无日头,吓得魂飞魄散,忙用马粪堵他的嘴。
秦钟的父亲秦业,在工部当个小官,年近七旬,夫人早亡,五十多岁才有了秦钟。因与贾家有些干系,便把女儿嫁给贾蓉。他家的塾师客岁回了南边,就让秦钟在家复习功课。他得知宝玉要跟秦钟一同上贾家义塾,又知塾师是老儒贾代儒,孩子的功课能够大有长进,非常欢畅。只是那边都是繁华眼,礼品少了拿不脱手,东拼西凑才封了二十四两贽见礼,带上秦钟拜了先生,请宝玉择日上学。
掌灯时,凤姐儿来见王夫人,回了一天的大事,又说:“明天珍大嫂请我明天去玩,不知明天有甚么事?”王夫人说:“有事没事,都不碍甚么。她不请我们单请你,可知她是至心诚意地叫你去散散心,我们去了,倒不便利,别孤负了她的心,该去就去。”次日,凤姐儿梳洗了,先见了王夫人,再去辞贾母。宝玉听了,也要跟着去。凤姐儿只得承诺了,立等他换了衣裳,姐儿俩坐了车,来到宁府。贾珍之妻尤氏与贾蓉之妻秦氏婆媳,领着很多侍妾丫环接出仪门。
尤氏等送到大门口,见灯火光辉。焦大趁贾珍不在家,正痛骂大总管赖二,说赖二欺软怕硬,有好的差使派别人,黑更半夜送人派他,是没知己的王八羔子。接着又把统统的仆人都骂上了。贾蓉忍不住命人:“捆起来!”焦大哪把贾蓉放在眼里?反大吼大呼,说是要没有他,你贾家能做大官儿,享繁华繁华?现在不报他的恩,反在他面前摆主子气度,蓉哥儿再敢如许,他就跟贾蓉白刀子出来,红刀子出来。凤姐儿翻开车帘说:“把这没国法的东西早些儿打发了,外人晓得,岂不笑话咱如许的人家没个端方?”贾蓉应“是”。
贾家的义学,原是当年鼻祖时,怕族中后辈请不起先生时有处所读书而设立。族中凡是为官的,都要帮助银两,推举年高有德的人抢先生。宝玉与秦钟来后,二人同来同往,同起同坐。贾母又常留秦钟住几天,送他几件衣裳,宝玉同他更加密切。宝玉不是循分守礼的人,暗中不让秦钟叫他叔,要兄弟相称。秦钟不敢,宝玉硬叫他兄弟,或叫他的字“鲸卿”,秦钟只好跟着浑叫。
宝玉三杯酒吃下,李嬷嬷又来拦。宝玉正吃得欢畅,恳求再让他吃几杯,李嬷嬷恐吓:“今儿老爷在家,可要细心问你书!”宝玉绝望地放下杯,垂了头。黛玉说:“娘舅若问你时,只说阿姨留着呢。这个妈妈,她吃了酒,倒拿我们寻高兴。”暗中又推宝玉,说:“别理她,我们尽管乐我们的。”李嬷嬷抱怨黛玉不帮她,反让宝玉多吃酒,被黛玉一阵冷嘲热讽,啼笑皆非地说:“林姐儿一句话,比刀子还短长。”薛阿姨在当中劝了,宝玉方又鼓起兴来。李嬷嬷只好叮咛小丫头几句,本身先走了。薛阿姨让宝玉又吃几杯,做了酸笋鸡皮汤。宝玉喝了几碗,又吃了大半碗碧粳粥。待薛、林二人吃完饭,喝了酽茶,宝、黛便告别,一同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