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瑞自幼父母双亡,由他祖父贾代儒扶养。代儒平时管束极严,恐怕他在外吃酒打赌,误了学业。本日见他一夜不归,不由分辩,发狠打他三四十板,不准用饭,命他跪在院内读文章,补出十天功课才罢,真是苦不堪言。
次日午间,张友士来了,贾蓉陪先生给秦氏看病。来到阁房,贾蓉要说秦氏的病情,先生却要先诊脉,看他诊得对不对,再筹议着用药。贾蓉知这位先生高超,就叮咛媳妇们服侍。先生诊罢脉,与贾蓉来到外间,按照秦氏双腕寸、关、尺的脉象,细细剖说病情。秦氏的贴身婆子说:“先生真神,倒不消我们说了。我们请了几个太医老爷瞧过,都不如先生说得逼真,七嘴八舌,说甚么都有。求老爷明白唆使。”张友士指出,秦氏这病,是因她心性高强,过分聪明,遇见不快意的事,思虑太多,忧愁伤脾,引发肝火忒旺,经血变态。如果在病初起时就诊,还是好治的,但已迟误到这个境地,只要三分掌控了。他又说:“大奶奶畴前行经,日子不会收缩,只会耽误,对不对?”婆子说:“可不是!每次都长两三天,多的十天。”先生说:“这就是病源了。这是水亏火旺的症候。”接着,他开出药方来。贾蓉看是“益气养荣补脾和肝汤”,用了人参、白术、云苓等十四味药,用建莲子七粒、大枣二枚为引子,就说:“高超!还要就教先生,这病与性命有妨无妨?”先生说:“大爷是高超的人,病到这一步,非一朝一夕的症候了。吃了这药,要看医缘。依小弟看,本年一冬是不相干的,总得过了春分,便可望病愈了。”贾蓉是聪明人,晓得先生的意义是能拖过这一冬,秦氏另有救;过不了冬,也就完了。不再往下问。
王夫人问起秦氏的病,尤氏说了,邢夫人说:“别是喜吧?”正说着,外头人回道:“大老爷、二老爷并一家的爷们都来了。”贾珍忙到大厅去欢迎。尤氏接着说不是喜,明天请个高超先生看了,吃了药,明天头晕轻些,别的仍不见效。凤姐儿听了,眼圈儿都红了。贾蓉返来,说了给太爷送吃食的颠末,传达了太爷对大师的问候,还说太爷让把《阴骘文》刻印一万份送人。说完,他就到前厅陪男客用饭。
秦氏生了病,卧床不起。这天,贾珍问起秦氏的病。尤氏说一天来几个大夫,秦氏就要换几次见客的衣裳,穿穿脱脱,不但不便利,更怕她再受了凉。贾珍以为人要紧,不必心疼衣裳,就是穿戴会客的衣裳躺炕上也没干系。他又提起,方才冯紫英来看他,保举一个好大夫,名叫张友士,学问赅博,医理极精,能断人存亡。张先生上京为儿子捐官,正在冯家住着。他已拿名帖让冯紫英代他请医,本日天晚大抵不会来了,明天必然会来。
贾瑞到荣府去了几次,偏赶上凤姐儿往宁府看秦氏去了。这年十一月三十是冬至,节前那几天,贾母、王夫人、凤姐儿每天派人去看望秦氏,返来都说既不见重又不见轻。贾母心疼得不得了,大师却没法可想,只盼着她能安然过冬。到了初二,凤姐儿吃了早餐就来到宁府,见秦氏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她坐下来,说了些闲话,又开导秦氏此病无妨。秦氏说老太太赏的枣泥馅的山药糕,她吃了两块。凤姐儿申明天再给你送来,就告别出门,来到上房。尤氏问:“你瞧媳妇这病如何?”凤姐儿沉默多时,才说:“这就没法儿了。或许冲一冲会好。”尤氏说:“我也暗中叫人预备了,就是那件东西没有好木头,渐渐办吧!”凤姐儿吃了茶,又说了一会子话,起家告别。尤氏叮咛:“你可渐渐说,别吓着老太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