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兴,你去关厢雇几匹马来,我走路爱出汗。”俞禄摇着骰子。
一时那投影上的纸人只得遵循兴儿的词,做出那种羞羞的事情来,连俞禄眼睛也看得直了,全部赌场的人看过来指指导点,那批示皮影的人笑骂:“臭小子,一边去吧!再唱下去,我没法演了!”
“这臭小子!”梨园子的人闻声换了词,仓猝也换了皮影,变成张生和崔莺莺,一时两个纸人儿扭捏作态起来。
兴儿难以言喻心中是何滋味,紧了紧红汗巾,茫然若失地走在大街上,又看那过会的热烈,挤进人群当中,只见街心有舞狮子的,有走高跷的,有敲跨鼓的,有打锣钹的,锣鼓喧天,好不热烈,也有抬着中幡的。一汇入出来,你有多少情感,仿佛只剩下了欢乐和繁华。
“你听我的。”卜固修在一旁道:“宽衣解带入罗帏,害羞带笑把灯吹,金针刺破桃花蕊,不敢大声暗皱眉!”
赌场的人哈哈大笑,只闻声戏台前面兴儿又唱道:“绣鞋儿刚半拆,柳腰儿勾一搦,羞答答不肯把头抬,只将鸳枕捱。云鬟仿佛坠金钗,偏宜髟狄髻儿歪。我将这纽扣儿松,把缕带儿解;兰麝散幽斋。不良会把人禁害,咍怎不肯回过脸儿来?”
“定是街上打赌去了,少唠叨些吧。”
“府上这么讲究礼,她也越不过一个礼字去,这原是她的错处,她敢奉告小蓉大奶奶打发了我不成?不成能。她本来就是黑的,何必用我描?用我抹?若为放印子钱的事情而抨击人,老太太也会说她不知礼了。哪怕她要来,也不会是明目张胆的,我怕甚么,要命一条,有种她拿去。”兴儿道。
“我说了,是你们瘦驴拉硬屎,瞎逞能。说好话你们不听,可知是善有恶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兴儿嘴里咬着草,靠在墙根上,一边用手弹了弹靴子上的灰尘。
“唱得是甚么?本来戏里也有这类看头的。”俞禄笑道。
“你们听听,一有钱他就不走了!”卜固修等人哄堂大笑,兴儿摸了摸鼻子,笑而不答。
“你们要如何,我可管不着。狡兔死,喽啰烹,飞鸟尽,良弓藏,我算是看破了。”来旺感喟着走进院子:“孩子他娘,点点钱,能着些儿,拼集着也就过了,那臭小子呢?”
“呸!别觉得有一个仗腰子的,你就顺风顺水了,多少人不是打你这么样过来的?这会子还过来落井下石,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美意!”来旺媳妇吐了一口唾沫出来了。
“好!好!好!”
“稳吃三注……哈哈哈哈!我又赢了!哟,来兴,出去赌一把。”俞禄瞥见他,忙着打号召。
“喽啰也有一死,大师都死了,才是洁净。你固然老,看得也一定透。”兴儿摇了点头,林黛玉说:无足立境,是方洁净。
“阿谁我不会!”兴儿点头。
“梨园子唱了一夜了,谁另有精力,倒是你去看看。”有农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