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晓得黛玉必是不会放过那起子人了,心中有些惴惴。她知黛玉从小儿起便是个非常有成算的。当初太太身子不好,劳累不得,便是这女人从旁协理的,虽偶然有些心慈手软,但是需求时候也是个杀伐定夺不异于其母的。这些年来,府里提到女人无有不赞,因着她偶尔理家,便是怒极,也从不竭人活路。但是奖惩清楚,极是公允,又叫人惊骇。
锦瑟听她语气不好,便不敢多说。一会强自笑道,“今儿倒是个好气候,女人若无甚事,不如到园子里逛逛,也免得总闷在房里。”
林夫人便道,“这倒是连座了。”
这日林夫人到落日将落方才返来,方一归家,才换了衣裳,便听魏紫禀了一应故事。还没来得及生机,便听内里丫环道,“女人来了。”随即便见黛玉款款走进房来。
林夫人闻言怒极,却又听黛玉说,“我原想着,姨娘本来也是荣府的家生子,他兄弟得了一注财,说给昔日的亲戚朋友也是有的,因此他们晓得也不敷为奇。可我记取当日里母亲提过一次,她兄弟都在庄子里,身契在我们家,等闲进不了一次城。想来便是他兄弟说漏嘴,也没这么快才是。□□府的人却能随随便便便拿来讲嘴,还叫我听着了。”
这话一说,本来仆妇中有那等机警的怕她治人,便想着要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只道既不被抓着现形,而后便是再究查也有推委抵赖之词。哪料得锦瑟早防备着这一点,又要叫那林夫人身边管事的丫环魏紫来,无不惶恐失措哀嚎起来。
黛玉便道,“这些人更加纵得她们没法了。”又道,“那打头的是母亲的陪房,牵涉的人又多。母亲如本年纪大了,更加顾恤老仆,只怕魏紫也会掣肘。”说着又深思起来,自言自语道:“怪不得那日他们那样说了,我还奇特他们如何晓得我家的事。”因她话音极小,便是锦瑟在她身边竟也没听明白。
林夫人听她话里有话,便道,“是不是有不长眼的冲撞了你?”
黛玉果然愤怒了起来,道,“我竟不知我林府里也有这等多嘴妄议之人,连亡者身上都要添几句嘴,这也过分度了。”
黛玉便道,“统不过那些处所,早腻了,何况秋景萧瑟,也没甚好逛的。”又道,“母亲也不知几时返来,这些日子总往荣府去,也不知有甚么意义。”
黛玉也是没法,她实在早发觉了,自回了都城,许是被京里的繁华繁华迷了眼,本来还算端方的也有些不循分了,她早想着要清算一番。只是既是要清算,不免要有些立威,惩戒之举,父亲新官上任,府里平白无端的起大行动,不免惹人重视。
黛玉便道,“我们府里,有多少是娘当初带来的陪房?现在子又生子,有些还生了孙,娘,这些论起来都和荣府有旧。算来那边还是他们的旧主子,真要查,如何查的明白。倒不如一齐按非议主家算了,杀鸡儆猴,把端方往严里立了,天然也没人敢再犯。”
魏紫家里原要叫她另嫁,偏她不肯,只说,“当日既把我许了他,断没有再把我许给别人的事理。现在他没了,我也干脆奉侍太太一辈子便是。”旁人只道她忠贞,哪晓得她内心情义。便是林夫人也因如许更加看重她,不准她家人逼她,又将内院人事交给她。而她因年事渐大,便将那本来做女人的和顺羞怯收起,垂垂端庄严肃起来。又因她办事峻厉公道,百口仆妇,无有不怕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