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舅甥叙谈正密,全不觉屋外辰光飞逝,日头西垂。一时有范氏打发了管事仆妇上来问晚餐,两人这才蓦地惊醒,倒是相视而笑。顾冲便叫谢楷留在正房,同他佳耦一起用饭。饭毕,又吃茶闲坐,小叙几句。谢楷在旁度他佳耦二人神情,便借口告别。范氏又再三叮咛了跟从他的人,叫千万好生服侍,这才让他回东廊下住房里去了。
谢楷却未曾见他神采,只听到林如海经历就不由地说:“听起来倒跟母舅有些相像,只是母舅执意为外祖母守孝,才有了不同。”
却说这顾冲佳耦到底说的甚么,谢楷这头又究竟为的何故自南京跑到常州,且看下回分化。
谢楷听了,一一应下;又将顾冲先头说的人物姓名,捡最要紧的依着血脉线索说了一遍,竟然一点儿都不错。顾冲见他应对恭肃,掌控紧急,心中欣喜,也觉一块石头落下,遂温言道:“实在章家家声极好,谦恭守礼,绝无平常冬烘庸酸之气,也非是那等狂桀狷介之人。特别章望章仰之,博学刻薄,最有祖上之风,亦是我厚交莫逆。章回是他独子,经他一手教诲而成:见其子乃知其父,你既能与章回为友,便也能想见其为人。此去章府拜寿,一则全以礼数,二则靠近贤德父老。若能得他指导一二,更怕是能毕生皆受其益。”
谢楷应了,又问:“章家其他几房如何?”
这边顾冲佳耦两个自转回正房,换了衣服,又打发了服侍的丫环仆妇们一齐出屋。顾冲就在榻上坐着,呆呆的入迷。范氏在中间看了半晌,见他始终不动,这才挨上榻来,靠近了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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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冲闻言,不由一怔。但细看谢楷神采,却显是少年人随口之言。这边松了口气,不免说:“你倒是汲引我。林如海才学远在我之上,治政理事也比我无能很多。”见谢楷一听,就现出不平、要替本身回嘴的模样,一时倒又忍不住暴露笑来。因而说道:“你护着娘舅,我天然领你的情。只是固然护短,实在的事情就在面前,旁的不说,只看我二人春秋,林如海比我小了有十岁,就晓得哪个更超卓了——不过,这些到底都是岔出去的话:章家的二姑奶奶虽嫁与林家,但那林如海为着父辈间纠葛,这些年倒极少传闻与章家外祖这边的亲戚来往。固然章仰之是他远亲的表兄弟,这回寿辰,你往他家去时也一多数不能赶上。倒还是记取他自家的人名要紧。”
谢楷一一记了,俄然想起一事,便问:“先前父亲带去过李守忠家,记得先头他做的也是国子监祭酒,与这李大太太但是一家么?”
谢楷听了,一双眉皱得紧紧。他年纪轻,并不晓得西鹤墅案的前后首尾、由来经历,只晓得是4、五十年前朝廷的一场大劫,牵出来7、八个皇子王公并小半的朝廷,就连本身谢、顾两家如许的大师大族都深受其弊,朝堂上数年喑然。而这黄、林两家都娶了章家女,原是连襟嫡亲,竟陷在如许的党争大事里头,更闹到如许惨烈局面,实在是难以设想之事。现在接不了口,只问:“姑苏林侯家,现在却又有甚么人留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