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林如海见到吴太君,不等近前,门口儿就跪了下来,膝行到身前,未及叩首,先被吴太君一把搂住在怀里。吴太君老泪纵横,嘴里只叫:“我把你个狠心索债的!如何敢病到那样,如何能忍心寒舍我孤老婆子一个!你要真去了,你可有胆量见你娘?又有脸面见你老子?”林如海无言以对,只得垂泪叩首不止。摆布世人两次三番安慰,方才各自收声,洗手净面归座。
就听上面吴太君说:“礼也罢了。寿生过来。你身子还没尽利索,快坐下,再看这会子头晕不晕。”二太太陈氏就道:“老太太这是心疼外孙子了。我们这些做舅母的可不敢再叫外甥叩首——磕坏了外甥的脑门事小,磕疼了老太太的心,就是我们做媳妇的不孝啦!”逗得吴太君忍俊不由,啐道:“五六十岁人,在谁面前都如许没大没小的!就算我心疼寿生是真,也不消你当着这么多人嚷嚷出来。”一屋子人都笑了。
说话间,就有丫环腊梅走出去,报说洪氏领林黛玉返来了,别的三位太太引着女人们也到了澄晖堂院门。吴太君和林如海遂洗脸整衣,往花厅里相见。而后酒宴拂尘,起居安设等事,此处暂未几写。
一席话说得世人又纷繁笑着去看黛玉。把个黛玉看得红飞满面,更加如珍珠璨华、美玉生晕。吴太君更加对劲,拉了黛玉挨在身边,说道:“像便是真像,只玉儿更清秀斯文些,到底是自小儿教书香里熏出来的,身量倒是比我少年时差未几。我这里另有两身起初在西北边时做的家常衣裳,一会子玉儿换上,保管更能显出我当年的模样神情,叫你们见了今后佩服,再无他话可说。”世人一边笑,一边纷繁说早就信了,又赞黛玉:“幸亏林女人来,我们今番开眼,才晓得本来自家竟藏着这么一个天仙。也难怪林外甥瞒得周到,倘若透出一点,怕是门外来求的人早就一起排到金陵城去,那里还轮得着我们的好丫头?”吴太君搂着黛玉,道:“今个儿是头次见,你们好歹收敛些。尽管笑,也不顾孩子面皮薄,臊坏了我的外曾孙女,我只跟你们闹!”世人方才止了谈笑,转问林如海一起上景象,又说此番住下筹算。
林如海就在吴太君左手边坐下,任凭吴太君抓扣住本身右手,祖孙两人四只眼睛只看不敷地在对方脸上身上冒死瞧。如此好久,吴太君方点头,说:“倒也勉强混得畴昔。寿生现在也是老迈不小的人了,总该晓得保养。要晓得天下的事情天下人做,再也做不完的。你身上多少牵挂,凡事要替至心疼你的人多想一想。”——这“寿生”便是林如海的奶名儿。林如海听了,连声应是,又要再叩首。吴太君笑道:“这但是仕进做得昏了,本身家里还忒多礼。再说我也不奇怪你叩首。你倒往你大舅母跟前好生地赔一赔罪才是端庄。四月时接到扬州来的信,她光是眼泪就急掉了两缸。她这辈子替本身后代操心的全加起来,也未见得比替你操心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