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笑应了,又说:“方才老爷打发人返来讲,今儿府衙里事程,上半日已决了大半,下午需求早归的,请老太太放心。又有一桩,老爷让禀告老太太,说扬州林盐政应府司合议筑堤、修塘等事,前日便到南京。本日公事毕,便与老爷一同家来拜见阿姨,跟老太太叩首。”
章回接了,只翻了两页便即咋舌,道:“你好大胆,龙江船厂的工造册也敢私抄了出来!若教大伯父晓得,谁也救不得你。”
柴氏闻言忙道:“是我的不是,一时竟忘了蓉姐儿。嫂子请尽管去。我家去换件衣裳,这就去看她。”说话间,早有小厮拥着青幄车到,两人各自登车往家里去。
人物干系嘛,林如海他亲妈,是章太夫人亲妹子。而小章相公的爷爷,是章太夫人的亲弟弟。林如海,管小章相公的爷爷叫“娘舅”,管小章相公的爹叫“表弟”。
咕噜噜,总算把小章相公的将来岳父大人给请了出来!
章回笑道:“表弟好大志壮志。”见黄象闻言不爽,一眼瞪来,忙又说,“愚表兄也自当经心效力。”说着捋袖管、展纸张、援羊毫,口中问道:“哪些数字尚未得的,指出来,我们一起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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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未了,就听屋里一个声音:“谁也不准动一动!”随即脚步声响,转出一个十三四岁少年,细眼方颌,眉清目俊,衣袍却极是不整,下摆撩起扎在腰上,袖管更摞到肩上,暴露两只光溜膀子,左手更提了一把精美锯刀,瞪着眼就往两人身上看来。
那嬷嬷一见,顿时呼喊:“我的爷,怎的大夏季把膀子露着!风寒了不是顽的!”说着就要上前。但被那少年冷冷一瞥,便即钉住,两脚地下磨了又磨,竟不能跨出一步。
柴氏悚然,道:“竟然如此!只是,事情畴昔好久,这林家大爷也是朝廷的命官,现在与大伯同僚同列。本日前来,大伯特地令禀告母亲。不知――”话不说完,只谛视黄年。
作者有话要说:
柴氏忙笑道:“这个天然。我这儿拟了一份票据,三爷且看看?”说着号召侍婢从房中妆柜上填漆描金盒子里取了礼单来。两人商讨添减不提。
崔氏望她一眼,温言道:“我也只听闻过一次,也并未曾见这林伯伯。爷们的兄弟,除了常州娘舅家,二爷向来并不太提的。”
黄年道:“内幕我也不甚了了。总两家上一辈事。当年西鹤墅案,父亲被诬开罪,几下死狱,就是林姨父拟的诏。亏有外祖父与几位母舅尽力周旋,说动朝中老相,才改判放逐西北。自而后,黄、林两家便无来往。直到冤案昭雪,父亲被派遣朝,恰接着大母舅手札说林姨父过身,父亲这才遣大哥往姑苏致祭――当时我方三四岁。这些年,零琐细碎听着些言语,大哥也说过‘道分歧’。只是母亲……我先头两位姐姐,都是在西北时病故的。”
章回略做思考,道:“二十鸡六兔。”
章回待又谈笑一轮,方才告了辞,由太夫人身边的嬷嬷引着往花圃边去。出了垂花门,行未几时,便经仪门转入一座独立的小院中,四周厢庑游廊,草树掩映的花墙隔断,虽是正月里,却仍有松萝青绿入眼,或是枯藤间缀着珊瑚子普通的赤红果粒,非常敬爱。章回笑道:“客岁还不是这等风景,莫不是大伯父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