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垣言辞间将贾琏与林家人都嘉奖了一番不算,还特地又犒赏了大笔贵重药材、文玩与林家、贾琏,以示对父子、伉俪、师徒亲亲之情的嘉许。至于那胆小包天的小宫人,连当天早晨都没熬到,就被夏守忠亲身盯着清算了洁净。

数九寒天的冬夜里,贾琏林樟两个愣是走出了一身的热汗,叫殿内安插的熏笼火盆一蒸又平增几分狼狈,可不管是他们本身还是榻上的林海,都顾不得这些了。

贾琏归去请贾敏等人尽快清算行囊时,一屋子主仆都怔了半晌,还是贾敏先回过神来,悲喜交集之下死命攥着胸辩才没有晕厥畴昔,抖动手推了把黛玉林樟二人的肩背。林樟猛地醒神,猴儿一样窜了出去,一贯端庄的黛玉也忍不住提起裙角飞奔而去,都盼着早些出门,好能早些赶到行宫。

林海先还含笑听着,忽传闻贾敏和黛玉也过来了,不由惶恐的瞪大了眼看向贾琏,一口气梗在喉头,呛咳起来。

宁荣二府内皆亲情冷酷,贾琏与父亲贾赦之间也多是算计操纵,两相对比,心内一时不免又是歆羡又是暗淡,眼睛却始终放在林家父子身上。

就见常日里非常娇憨天真粗手大脚的林樟发髻混乱的扑到榻边后,并未立时去拉林海垂在榻边的手,而是哽咽着跪在一旁,先从殷勤的宫人手中接过温热的手炉捂了捂手,才摸索的握住了林海的指尖,一边强忍着抽泣一边说话:“爹,家里统统都好,陛下让我们来瞧你的,你放心养病,好了听我给你背书。”

世人都觉着林海光阴无多, 唏嘘者有,感慨者有, 平日交好者可惜感慨, 无益可图者暗自称心策划万千, 唯有嫡亲之人痛彻心扉, 因行宫处太医常常含混其辞的只言片语现在夜难眠、垂泪无言, 却又常常佯装抖擞, 想着欣喜家人一二。

林海本用了药有些昏沉,却在贾琏林樟等人过宫门时强睁着醒了过来,茫然的望着满殿灯火吃力动了脱手指。

贾琏苦衷重重,压根儿没重视太医们的神采,一旁服侍的宫人们也皆是鼻眼体贴,急得两位太医出了一脑门的汗,最后还是林海先稳住了心神,表示林樟出声叫贾琏畴昔,才算揭过了这一回。

林海有请,贾琏心内虽略有踌躇,脚下却下认识直接抬步走了畴昔,坐在榻边的小杌子上态度恭敬的问林海有何叮咛。林海欣喜的笑了笑,让林樟帮着他把手挪动几分,力道极轻的拍了拍贾琏的手臂,温声道:“辛苦你了。”

殿内服侍的宫人不着陈迹的觑了贾琏一眼,贾琏却仿佛全无知觉,红着眼呆立在殿门口。他只是忽而想起,宿世林姑父已然暴露了来世的风景,受他拜见时还是很有风骨、受尽病痛折磨也不见涓滴动容,想来是不肯叫人看轻了去。是以听下人碎嘴提及林姑父在林mm面前老泪纵横,他另有几分不觉得然。

听出言语间的那一份长辈慈心,贾琏一怔,一句“不辛苦”就那么含在了喉间,倒是林樟已经缓了过来,仓猝帮他说话:“琏二哥哥真的辛苦极了!亲去求了圣旨,带着我一起过来,还惦记取娘和姐姐,派了好些人手在背面照顾她们呢!”

一家子年都未曾好生过,贾琏各式安慰不得,又实在不忍姑母一家这般苦熬,待圣驾归京、诸事安稳以后,咬着牙将一应事件都交割给了旁人,亲身面圣哀告,终究得了手谕,许他送林家三口至温泉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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