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方才陪着姨表兄薛蟠畴昔拜见贾政,非常受了一番怒斥,回到后院给贾母存候时都有些打不起精力。贾母一时心疼,就放了他去碧纱橱里安息半晌。他刚歪在榻上,就传闻鸳鸯带着人来请几位女人,他惦记取姊妹们的温言软语,也就踩着鞋子跟着鸳鸯她们过来了,不想却刚好赶上此等美景。
家中这几年每况愈下,薛宝钗虽对身外之物看得不重,却也为母亲哥哥担忧,只恨本身不是男儿,没法助家中一臂之力,是以她对这些内宅来往之事格外看重,凡事都求个面面俱到,盼着能为家里分忧。
薛宝钗于贾宝玉偶然,贾母却叫贾宝玉对薛宝钗的那股子热乎劲儿闹得头疼,不出两日,她白叟家便做主让人接了史湘云过来小住。
说着,在一旁奉茶的莺儿就抿嘴儿笑着上前几步与鸳鸯见礼,拉了她和一齐过来传话的两个小丫头子到一旁说话。给鸳鸯的是一个同司琪侍书等人一模一样的戒子,只上面嵌的珠子略大一些,两个小丫头子也一人得了个荷包,欢乐得不得了,一出门就没口儿阿谀起薛家的宝女人来。
成果想亲热的冷酷客气,无关紧急的倒是一腔炽热,便是心性坚固如薛宝钗者,也不由暗叹人生不快意事,十之八九。
迎春季性和顺和顺,与姊妹们相处时多是含笑端坐一旁, 听很多, 说的少, 在林家做客时因为贾敏黛玉母女耐烦好又成心引她说话,偶尔也能听得她对爱好之物侃侃而谈。可贾府中探春与常来小住的史湘云都是利落有主意的人,日日有说不完的话, 也就显得迎春沉默少言, 世人也都习觉得常。
迎春身边的司琪与探春身边的侍书一道给女人们斟茶斟到第五泡,上房那边鸳鸯便亲身过来了,笑道再过上小半个时候便要开席,请几位女人归去用饭。迎春点头,便要命贴身丫环小红拿荷包出来,却被薛宝钗笑着拦了,顽笑着道是她今儿才第一次来,理应奉上些见面礼来。
先前未曾见面时,薛宝钗一向对薛王氏亲上做亲的主张不置可否,对贾宝玉是无可无不成,内心存着的那股志气也压得极深。可一旦见了面,略略说了几句话,薛宝钗便晓得了贾宝玉的斤两,衣衿里挂着的金锁连拿出来与人晓得的动机都没了。
薛老爷病重前也曾将薛宝钗充作男儿讲授经史子集、情面油滑,薛老爷身故后薛宝钗更是帮着母亲哥哥打理家业,骨子里自有一股韧劲儿。即便晓得迎春待她只要面儿上情,她也还是假装不知,谈笑间不动声色的换了几个闺阁女儿爱好的话头儿,试着再与迎春交好。
这会儿迎春话略少了一点, 一面品茶一面含笑着听探春说些女子德行之重的话,心机灵敏如探春都没觉出迎春方才顷刻间的欲言又止, 只当二姐姐与她普通, 都对新来的宝姐姐佩服的紧。
吃紧忙忙捧着衣裳追在背面的大丫头袭人跑得脸颊通红,鼻尖模糊渗着汗珠,却还是没能拦住这小祖宗。瞅着贾宝玉又对着亲戚家的女人发作了痴病,袭人恐怕这位的气性也如那位林女人那般大,气都没喘均匀就仓猝走上前来,替贾宝玉赔不是。
晓得这是薛宝钗成心在府里的下人跟前卖好,迎春情下讶异之余,倒也未曾多说甚么。虽说她揣摩不透一个薛家的女孩儿要贾家的下人交口奖饰有甚么用处,可薛家拥百万之富,珍珠如土钱如铁,说不得薛家的哥儿姐儿出门就是这个漫天撒钱的做派,她便也不欲多事,顺着薛宝钗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