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从男人的角度论,宝玉这一说的确可谓是背叛不道,但对于一个女子来讲,的确是大旱逢甘霖,一起甜到内心去。或许旁的女子不会如许看,但贾敏恰好就是如许想的,这是多么可贵的一份尊敬,从一个男人丁中说出来,真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跟着又想到宝玉衔玉而生,内心就猜想起来,公然是来源不凡么?这么一想,便心头一片荡漾,若真是甚么神仙下凡,想来今后必定大有出息,不成名相良将,约莫也能平生清贵、名流青史罢。终不然神仙下凡来是刻苦享福的?这千万不能够罢。
宝玉这才不说话,贾敏却颇不放心,命夜露一起送黛玉到介寿堂去。贾敏只留了一个冰雪在中间伏侍,才缓缓向宝玉问起早上他说的那些话儿,宝玉有些降落,垂着头嗫嚅:“姑妈,宝玉是不是不该说这话儿?”贾敏点点头,寂然道:“宝玉,这些话太浮滑,今后都不准向人提及,免得给家里招祸。”宝玉见贾敏正颜厉色,连连点头:“再不说了。”贾敏叹了口气,低声浅语,也不知是在问宝玉,还是在问旁人,“你既有这护花的动机,可知如何做个护花人?”
贾敏被逗得畅怀大笑,嗔道:“你这孩子,确切有一股傻气,药岂是能乱吃的么?”宝玉却懵懂道:“不是我帮姑妈多吃点药,姑妈便能早些好起来么?”贾敏更是笑得花枝乱颤,问道:“谁奉告你这话的?”宝玉不解地看着贾敏和宝玉笑作一团,含混道:“昨儿老祖宗说的,说吃完了太医开的那几服药,姑妈便能好起来。那不是越早把药吃完,姑妈便越早好起来么?”贾敏笑得直缓胸口,冰雪怕她笑岔气了,忙解释道:“这病在太太身上,那也要太太吃药才会好呀!”
思惟了一回,待冰雪来请用膳时,竟然胃口不坏,用了一整碗的红枣粳米粥。才刚撤下炕桌,宝黛二人就牵动手热热烈闹地说着话儿走了出去,见贾敏歪坐在床上,身上穿戴一件月白缎顾绣团花袄,病容中模糊透出一段荏弱之美,笑吟吟地望着他们,两人忙存候问好。贾敏也问他们早餐用得好不好,吃了些甚么,老太太如何没跟着来。宝玉答了:“老太太留了老祖宗说话,怕我们坐不住,就先让我们到姑妈这边来。我早上用得很好,千层馒头香软柔腻,我连续用了两个,老太太怕积食,不准多吃。”
直到红日高升,满窗花影,贾敏才迟迟醒来,梳洗时,夜露揣测着把宝玉方才说的孩子话一字不漏地透给了贾敏。贾敏正揽镜自照,闻言停了行动,也顾不得本日的粉涂得匀净不匀净,用心致志地听夜露说话,听完又问了几遍,才感喟道:“你去叮咛那些丫头们,叫她们把嘴闭严了,一个字都不准漏出去。母亲和宝玉带过来的丫头,你也去申明短长,教她们静悄悄的。转头我再与母亲说了,天然有人去管束她们。”
贾敏那口蜜饯尚未吃到口中,便感觉甜得很,笑着拦住了:“太医叮咛了,怕冲了药性,不让吃蜜饯呢。”宝玉也皱眉,苦着小脸儿道:“那姑妈可不苦坏了?”贾敏笑着点头道:“不苦。”说话间,便把一碗汤药用完了。黛玉早就命人上了一盏白水,贾敏渐渐喝了几口,才冲淡嘴中腥苦的药味,夸奖道:“好孩子,你们都很体贴,我很欢乐。”黛玉抿唇笑了笑,宝玉却连连点头,天真道:“宝玉又未曾做甚么,不然下回宝玉替姑妈吃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