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如有人敢抢了他的,不啻于虎口夺食,狼爪抢崽。
他迩来不肯用饭食,喝酒多了些。故双|唇略有干涩,上头已有肌理开裂翘|起。听了冯紫英的话,狠狠一抿唇,那原就干裂的唇|瓣刹时抿出|血来,舔入口中,有些血腥气味。合睿王目光发亮,瞧着却像是被人夺了肉的野狼,蓦地生出一种凶恶暴戾的气味来。
林黛玉心中略觉古怪,却并未多言,只叫霁雪赏了那内侍,便不再出声。
那宴上原无能吃之物,林黛玉方才不过吃了一盏合欢汤,现在腹内虚空,见面前小桌上有个雕海棠花的乌檀木八角盒子。便上前将盒子开了,只见里头分了四层,倒是一早备下的糕点,伸手往上一探,仍有丝丝缕缕热气冒出。只见上头一层摆着玉|面葫芦,二层是云河段霄,三层是一碟四个鸽子玻璃糕、最下头一层则是桂花糕。
合睿王目色中,显出泠泠寒意来,刺入骨髓普通,要叫人肺腑尽数冻成冰凌。“我在这宫里活了廿余年,乾元宫闯得,再没听过这养光宫闯不得的理!”说着,蓦地脱手,将倩侬往边上退去。
霁雪跟在背面车边,那里晓得前头的事。听黛玉问了,便伸手招来驾车的小内侍,道:“这车停得太猛了些,县主惊着了,下回细心些。”
只见薛宝钗上前,一丝不苟行了大礼。太皇太后叫起来,打量了她半晌,才与娴妃道:“有你几分模样。”说着,又与东太后道:“娴妃贤淑刻薄,晓得端方,是个好的。”
她又如何能晓得,新帝那般用心奇诡。在宴上叫林玦吃了后劲极大的雪落碧玉,趁着他醉了,便叫他在养光宫暖阁里睡着。这原是不该当的事,他却叮咛了。其虎狼之心,实昭然若揭。
黛玉放下帘子,隔着一层帘子,问道:“这车如何停了,我才睡觉,倒叫我唬了一跳。”
她点头起家,世人忙起家施礼相送,未几时,太皇太后已然去了。
也不知如何,今次设席的处所竟不是本来的。那养光宫原当场处偏僻,今次设席的玉琼宫却离养光宫近得很。要往寿康宫去,这养光宫是必经之路。林黛玉原是见过合睿王的,在家时也听哥哥提起过合睿王。说他虽是个不懂风情,并不风雅的人,可贵也是个诚心心善的人,从不随便吵架下人,很多事也爱亲力亲为。现在这养光宫是新帝的寝宫,这合睿王便是再有勇无谋,也不该吵架新帝寝宫里的人。这实在极不像话。
娴妃在侧点头称不敢,道:“都是老祖宗教得好。”
故宫人见他浑身冷肃一脸大怒的模样往养光宫去,竟没一个敢拦住他的。养光宫外殿好闯,内殿守着的人却很多。里头倩侬想必是得了动静,仓促地出来。见合睿王这不容抵抗奉劝的架式,不由心下叫苦。这祖宗,好好地闯养光宫来做甚么。即使要闯,也该是太上皇的乾元宫,才更对些啊!
合睿王原酒污了衣裳,所幸太皇太后宫里一向备着他的衣裳,故叫人去取,安闲玉琼宫偏殿里等着。偏等了一时,送衣裳的内侍未曾等来,倒先来了冯紫英。合睿王近些光阴收了很多,却不见形销骨立,眼瞳当中更显光芒万丈,瞧着精力极好的模样。唯有眼底一片青黑,泄漏出很多苦衷来。
霁雪尚未出声,那小内侍只听车里头传来一声轻柔清灵的话:“霁雪,这事原与他没甚么相干,别难堪他。”又听里头那人道:“可晓得是甚么变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