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探春道:“你走了,赶巧我也想去瞧太太,便与你一道去了罢。”
薛宝钗道:“本就是闺阁后代闲时玩闹,谁拿它当端庄相聚了。欢畅了凑作一处,兴趣散了便四下散去,原是平常的事。”她口中说话,手里的团扇却不放下来,只朝边上莺儿扫了一眼。
王熙凤吃了半盏茶,这才有道:“老祖宗别急,我正说这个呢。那孙老太太又说了:‘那瘌头和尚说了,我长孙宿世欠人的债,此人原是个女人。因宿世她救了他的命,这一世便要还她。如果能三媒六聘地,迎入府中当正房夫人,这病就能不药而愈了。瘌头和尚说那女人也是京里勋贵之家的蜜斯,将生辰八字给了,要我们去寻,寻了半月才得了。这女人原是你们荣国府里的二女人。’”
贾探春放动手里的箭, 想了一时,便道:“我倒曾听太太说过一些, 说都城里有个孙家,他们老太爷原是在兵部任职,后一病死了。大老爷偏在江南开罪,不能袭官, 也抄了家。二老爷尚在都城, 只是也并不成器,亦不能袭。孙家便很过不去, 前两年求到赦老爷门上去,赦老爷命琏二爷周转这里头的事, 琏二爷周济了他们些银子。原是我在太太那边抄经, 二嫂子过来讲了一回,我才听着了。只是不知, 是不是阿谁孙家?”
“我倒忘了,多亏你记取。”薛宝钗与贾宝玉笑着告罪:“我往屋里去吃药。”
贾迎春并不知将本身唤来为着甚么,只木木坐着,并不插话。未几时那孙老太太说家里尚且有事,不便久坐,便要归去。贾母留她用饭,她也不肯留,当下起家去了。
贾迎春是个怯懦的性子,旁人问甚么,她低着头一一回了就是,再没多说一句的。当下便道:“才满十岁。”
孙老太太瞧了贾迎春一回,口中笑道:“是个齐备孩子,虽则年事小了些,到底是大户人野生出来的女人。礼节全面,神貌也端庄。”
屋里只留了王熙凤与贾母坐着说话,贾母一面吃茶,一面沉沉想了一时,半晌才道:“孙家前些年寂寂,今儿瞧着,倒像是东风对劲。”
孙老太太只当他们说的是虚话,谁料见了贾迎春,才晓得原不是谎话。这一身的穿戴打扮,温文贞静的模样,何止赛过他们府上的女人三分?
她道:“老太太这话说得有失公允了,我瞧着二女人是极好的,我们府上的女人比起二女人,倒显平平。”说着,又与贾迎春道:“这孩子生得实在乖觉可儿,我见了内心就喜了三分。女人今岁多少了?”
王熙凤捧着茶笑:“老太太还不晓得这一层,他们老太太今次登门,顶要紧的是来瞧瞧二mm。才与我们大太太说过了,她是这么说的:‘我们孙家原也是贵勋之家,我们老太爷不顶用,一病死了。后我那大儿子又不争气,在外获了罪,很多年未曾返来。突突地交了好运,这也是我们孙家的福分。只是他将长孙也领了返来,大太太你是不晓得,我那长孙今岁十四了,还瘦得不得了。甚么山珍海味弥补出来,都不见又用处。怜他一个少年郎,读书好,也孝敬,如果养好了,不知如何丰神俊朗呢。我并不祈他有甚么大成绩,只想他身子强|健些,却也罢了。为了他这身子,也不知请了多少大夫,便是宫里的太医来了,也只说并没有病。只是没有病,又如何能如许呢?我是各式不信的,总要治好他。偏前些时候来了个癞头和尚,他因说我那长孙是宿世欠了人的债,当代定要还了。一还一取,这才是有出有进。如果不碰到阿谁借主,将债还了给她,那这一日日衰弱下去,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叫我们趁早筹办后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