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婆原在屋子里纳鞋底, 听寒芸说这话,忙放了针线, 道:“快请出去罢,初秋了,外头是穿堂风,怪冷的。”
老李家的道:“我都问了,她说是姓徐,家里乳名莲溪。外祖家姓的是甄,原是前些年烧了的甄老爷家……”
那小丫头七|八岁模样,坐到一堆稻草上,却很有模有样。只听她淡声道:“我早没了爹妈了,婶子恐怕找不到了。将才我没见着婶子,竟绊了婶子了,这是我的不是。只是我身无分文,竟没法描补。”
石婆因有话要问,又恐莲溪并上寒芸在这里,老李家的不肯说实话,便道:“莲女人,我瞧你身上都湿透了,恐怕冷得很。我有个长女,业已嫁出去了,家里另有她留下的旧衣裳,倒有你这个年纪的。好不好的,好歹是干爽的,叫寒芸找出来了给你换上罢。”
莲溪往前走了两步,并不低头,只平视火线。即便沦落至此了,举止中仍带一股端方。
老李家的面上笑意略僵,旋即道:“姐姐,我是甚么人,你还不晓得?这丫头毫不是我诱骗过来的,我也不是用心为着银子,不过是看她孤苦伶仃,年纪小也长得好,恐怕被龟|公瞧中了卖到倡寮里去,那这丫头的一辈子可就毁了。不如领她到姐姐你这里来,好歹是个端庄的去处。调度几年往大户人家去做事,做好了,过上几年放出来,也是一回事。有手有脚的,何必去做皮肉买卖。”
寒芸便站在那边, 撩着帘子, 半边身子往外,喊道:“婶子, 我妈喊你们出来呢。”
这话说罢了,那边寒芸已热热泡了一壶茶,放在木盘里,托着出去。先给老李家的倒了一碗,才给她妈倒了一碗。另又有个小青瓷碗,她也倒了一碗茶,奉与莲溪,轻声道:“吃一口茶,暖暖身子罢。”
老李家的坐在地上骂:“死丫头!哪家的孩子!不声不响地在这里绊人!我倒要问问你爹妈!”
“去,往厨房里去烧壶开水给你李婶子泡茶吃。”打发了寒芸,石婆才昂首当真打量阿谁叫莲溪的丫头一眼。身上穿的衣裳倒是好料子,只是脏乱得很,那绣的花儿也被水泡得没法看了。丫头的模样也是好的,虽是草率凌|乱,到底能从这份混乱里瞧出原有的贞静秀美来。
老李家的一个激灵,忙道:“姐姐,这丫头真不是我拐来的。原是昨儿我娘病了,说要见我,我提了二两肉归去了,住了一晚。今儿返来,偏下雨,路也不好走,深一脚浅一脚的。目睹雨更加大了,我就想往山神庙里去躲躲雨。那路偏,平常没人的。偏今儿一出来,倒像是被甚么绊了一跤……”
李婶在石婆手侧的玫瑰椅上坐了, 笑道:“捡便宜如许的事,倒不好我一小我占全了。想来想去,唯有姐姐你这里,是个好去处。”说着,她朝一向站在本身身侧不作声的丫头招了招手:“莲溪!你过来!”
她便道:“算你走了运了,我家隔壁就住着一个婆子,是官家的媒婆,正端庄经的,从不做那样的事。待雨小些,你便随了我走罢。”
便是石婆如许买人卖人惯了的,也不由叹一句,老李家的这心肠太硬了些。即使不是本身养的,是要卖了人家来换银子的,也是一条性命。何必这个作践人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