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荐爽,玉露生凉,中秋当日,宫中丹桂齐放,筵席便设在浩淼太液池畔,隔岸风送阵阵甜香。京中宗亲贵戚悉数参加,时候尚早帝后未至,席上却已是热烈喧哗,世人姐妹叔伯的乱叫一气,早已酬酢闲谈开来。
正巧解嬷嬷捧了一只小手炉近前,奉与许太君道,“老太太拿着这个罢。”许太君睨了一眼,嗔道,“偏你多事,又拿它来做甚么。”解嬷嬷笑道,“晚间风寒露重,还不是怕老太太受了凉,归去再闹病就不好了。”
薛淇早瞥见段夫人神采落寞,便引着世人笑道,“你们少作弄我些罢,我不过是上了年纪,不敢穿那些艳色罢了。倒是周夫人这一身灯笼锦极都丽,我再恋慕不过的,配上夫人高雅风仪,才是超卓呢。”
周元笙道,“你都晓得还问甚么。我不肯看母亲和祖母一唱一和的戏码,怪败兴的。”
内里不乏功德者,一面听着薛淇谈笑风生,一面打望着席间设座,三三两两秘语道,“这宫里自有狭促的,竟把首辅前后两位夫人安排在了一处。这姐姐赶上了mm,却不知是分外眼红,还是醋意横生,今儿但是有热烈瞧了。”说着已是掩袖暗笑起来。
段夫人听了这话,脸上倏然白了一道,双手抚在膝上绞成一团,银牙咬了几咬复又垂下头去,只装未曾听闻。
旁民气中稀有,并不去拥戴薛淇这番话,段夫人坐在那边愈发尴尬,她并不是长于言谈之人,现在更不知该如何为本身得救,只得低头浅浅一笑,避过那些刺目目光。
薛淇饮泣道,“阿淇如何会怨怪您,都是畴昔的事了,我内心晓得,您老是疼我的。”二人互挽动手臂,双双泪眼婆娑,却又在这一句话过后,相互心照不宣,破涕而笑。
薛淇看了她一眼,道,“面色是有些发红,想是刚才吃了两杯酒的原因。你且去罢,摆布无人瞥见,只别跑远了就是。”周元笙承诺着,悄悄一扯身后侍立的彩鸳,见人不察,忙仓促逃席而去。
周元笙跟着母亲一桌,将这些点滴细节看在眼里,不知为何,望着段夫人紧抿的双唇,压抑的淡笑,心内却没有滋长涓滴称心,只微微有些怜悯起这位继母来。她见母亲谈笑间神采飞扬,又模糊感觉有丝丝利诱,那对着本身安静清冷的人,是怎生在转刹时换上如许一副倒置众生的面孔,实在令她难以解释得清楚,思考得明白。
许太君轻哼一声,道,“就你最巧!我不过赴皇上皇后的宴,就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弄了这些劳什子玩意来现眼,你瞧瞧别人谁另有,没的让人说嘴笑话。”
又说了好一会子话,愈发难舍难分起来。段夫人跟在许太君身后,倒是一句插不上嘴,干脆悄悄打量起薛淇,正看到那眉眼身形与周元笙如出一辙,皆是雍容端艳,便要凝神挑出些对方脸上的瑕疵皱纹,忽见跟着前来的解嬷嬷朝本身使了个眼色。
周元笙故意避开人群,加上熟谙禁宫途径,便带着彩鸳专拣人少的去处。垂垂耳畔管弦声越远,终是漂渺地难觅乐律。隔着淼淼碧水,那噪音便像是游丝熔化进风中,又像是女子低徊清浅的哭泣吟唱。
周元笙跟着母亲一道,周旋于世人之间,初时还能插得上几句话,时候稍长便发觉母亲的小巧健谈远超她设想。不管年长贵妇还是豆蔻少女,皆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偏生于这等盛宴场合,她还是我行我素仅着一袭象牙红色,周身连一抹朱红黛紫装点全无,却好似江南初春的一阵薰风,轻灵娇媚蹁跹于人群当中,间或拂上一众或羡慕或妒忌的贵妇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