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笙微微一滞,便又听他悠悠道,“蜜斯想来急于否定,那么大可不必了。孤王虽不敏,自问京师尚且熟稔。这瓶底留有一勾两点,想来是个心字,那么中间这个字便不难猜出,是为德字。京师药铺虽有百家,中间嵌德者少说也有十来号,但店东偏巧又是姑苏籍贯,近半年方才易手者,却刚好只此一家。何况我受责当日,正巧得遇蜜斯,你日日行走于宫苑,知悉事情委曲并不出奇。是以思前想后,我便感觉这药该是蜜斯送予。”
周仲莹回身笑道,“姐姐也有丢三落下的时候,那我先行一步,在车里等你好了,姐姐快去快回。”
周元笙含笑点头,便即沿路返回,因见四下无人,便取出香囊中一锭金锞子交与随行宫人,道,“辛苦姐姐,你也不必跟着了。”宫人微一游移,又听她笑道,“配房处那几个内臣最是磨牙,只怕要打趣我健忘,姐姐好歹留些面子与我,就别听了罢。”
他声音带了几分暗哑,因而更添阴鸷。周元笙心头一颤,正欲辩白,却见他蓦地笑开来,一双眼睛明丽中透着多少玩味,几分洞明,摆首清楚道,“我说错了,你不是不幸我,却该是同病相怜,心有戚戚。你是在不幸你本身,是不是?”
李锡琮沉默很久,点了点头,问道,“我晓得了,多谢奉告。娘娘还与你说了甚么?”
隔了半晌,脑中蓦地闪现出那日所遇之人,当时心下掠过一丝轻颤,却不知该做何解。沉默半晌,李锡琮悄悄一笑道,“不必想了,不拘那里找只牲口,试上一试便知真假。”将那瓷瓶随便一抛,丢回梁谦怀中,曼声笑道,“孤王名声虽不佳,未始没人肯赏识投怀,你也别把我想得太差才是。”
李锡琮如前次普通,肆无顾忌地打量起她,周元笙被看得不悦,略略将头转向一旁,只听他笑问道,“观蜜斯神采,似很有不豫,只因见到的是孤王,而非心中所想的――薛家二郎?”
李锡琮拈着那瓷瓶,不在乎道,“我早好了,用不着这个。”梁谦点头道,“臣晓得王爷不会用,以是未曾备下。说来奇特,这是方才有人在二门外头搁下的。内臣们瞧见了追出去,却已晚了,恍忽只看到个男人的背影。臣便有些猜不出是谁送来的,又是何意。”
却见李锡琮俄然收起嬉笑之容,正色一揖,“周蜜斯慷慨赠药,孤王虽有暴殄天物之嫌,却也记得蜜斯美意。此番邀你前来,也不过为亲口道一句,多谢。”
李锡琮悠然一笑,问道,“你如何得知,那天是我生辰?”周元笙游移一刻,道,“是听娘娘提及。王爷所赠雪莲,娘娘业已收下。”李锡琮缓缓点头,道,“是了,这是孤王欠你的又一桩情面。”
李锡琮闻言,高低把玩起那瓷瓶,见其底部镶字烙印处已被决计磨损,细心辩白,唯有一个一勾、两点模糊可见。心中一时也无解,却听梁谦问道,“不知这内里之物是否洁净,且送来这个,是否意在警示王爷?臣揣测着,或许是东宫所为?”
周元笙心内不忍,应道,“王爷虽有安排,难保旁人故意叫娘娘晓得。何况决计为之,天然也防不堪防。”她想起如嫔双目盈泪的模样,轻声叹道,“娘娘于此事甚为自责,老是怨怪本身带累了王爷。她立意不叫你担忧,怕是在王爷面前一向会假装不知。她这一番苦心,还望王爷体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