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既落,其人已是回身拂袖而去。周元笙霍地站起,冲口斥问道,“你返来……你要去那里?”
他语气里清楚没有一丝自怜,却令周元笙心中微微生恸,忙转了话题,抬头笑问道,“依你说,才刚那曲子作的如何?”
火线门路堵塞,李锡琮一行也只得立在原地,跟着人群一道抬首瞻仰。周元笙将帷帘掀得开些,用力看向那少女,隔着不近不远的间隔,模糊可见她鲜艳姿媚,身形婀娜。但周元笙本身是个美人,母亲又有国朝第一美女之称,于美之一事上可谓见多识广,何况美人见美人,常带着比平凡人更苛责刁难的目光,只着意挑其面庞上的缺点――这就比如文人相轻,是一个事理。
她看得出神,脑中却没出处的蹦出了薛峥的描述,本日于酒楼之上,他也是一袭白衫,面若冠玉,如芝如兰,明显是风骚不羁的做派,偏生在他身上竟也能显出几分端然。她继而想起那唱词,蹁跹身姿……共饮江水……彼时与他朔江而上,相敬如宾却又镇静和谐的画面便闪回在面前――本来和薛峥在一起时,她不消操心考虑,不必企图揣摩,统统都十拿九稳,因为他于她而言,一向都是和顺体贴,予取予求。
周元笙瞥着他,道,“你不必讽刺我,我们本日倒是把话说开的好。”回身远远坐在书案前,接着道,“我和那人畴前有过商定,这事我不瞒你,也瞒不着你,你早前躲在暗处曾听得清清楚楚!既然一早晓得,做甚么又拿腔拿调?”
李锡琮笑意森冷,直指民气,行动快如闪电,再度捏紧她的下颌,一字字道,“你畴前的事,我没兴趣管。可现下你是我的老婆,在我面前想别的男人,做出一幅沉沦不舍的模样,我便也没兴趣看!”
李锡琮听罢,拍掌笑起来,“不错,你说的对。”脸上的笑容倏然固结,话锋一转,道,“可你已然嫁了我,那便请你也谨守为人/老婆之道。这般诘责夫君,并不是贤妻应有的模样。”
“恰是,你并没做错事!”李锡琮点了点头,略略正色道,“本日的事与你毫不相干,薛峥写了甚么,写得是何意义,皆与你无涉。以是我无谓活力,你也无谓愤恨,这原是多么清楚的一桩事,何故竟招来这些冤枉的口舌官司。”
周元笙愤而挥臂,打落他轻浮的手指,作色道,“没一点正形,满脑筋都是……”犹未说完,已被李锡琮再度伸手封住了口。他眼里满是笑意,朝门外一努嘴,只听吱呀一声,倒是侍女捧着食盒出去,请他二人用晚膳。
薛峥此际神采暗淡,放动手中玉箸,于层楼之上,淡然俯瞰众生。身畔美人业已将琉璃盏斟满,含笑递至他手边。他淡淡点头,接过一仰而尽。
她忿然失神地倒在床上,目光无认识扫到身边茵褥上的鸳鸯绣纹,内心涌起一阵苦涩,这是她新婚的第三日,她的夫君便为了一些没法宣之于口的事,将她弃之不顾,夺门而出。
本朝并不由官员狎妓,是以他本日才会堂皇现身此处,又因克日诸事不遂,心中感慨万千,方才将昔日所遇所思,把酒吟唱。他搁下酒盏,微微一叹,目光无认识地掠过人群,半晌以后,终是在不远处瞥见了故交的面庞。他神采震了一震,随即已瞥见了故交身畔,那昂然直视他的冷峻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