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柔嫩持续的时候未能耐久,方行了一半的路程,街面上才清净些,俄然火线转出一人一骑,直直冲着他而来。不必决计凝睇深思,那劈面前来的人自有着使报酬之一振的曼妙姿容,但见其身着宝蓝色曳撒,头戴网巾,足蹬短靴。虽作男装打扮,却不掩芙蓉玉面,美丽不凡。
周元笙点头一笑,想起那日在任府见闻,便道,“那任家也怪,老太太出身蒙古,想是马背上长起来的,快八旬的人了,身子竟那般结实。且不说任批示已过五十,他的亲妹子才只要十八。更有其母其兄的英姿风采,性子极干脆利落,看着倒让人喜好——只不过倒是愁煞了她哥哥嫂子。”
仲春的凌晨,氛围里尚带着未固结的露水寒凉,稠浊着不知从多远处飘荡而来的轻柔花香,不经意地掠上行人的衣袂发端。
李锡琮想起当日书房一见,彼时连本身亦有几分冷傲,但是那不过是普通男人对斑斓少女出于本能的反应,一闪而逝过后即忘,现在再忆起那任蜜斯的端倪,已有几分恍惚,只淡淡应道,“眼高于顶是美人的通病,不过因其斑斓,这弊端也便能被世人采取。”
他做这画眉的行动极细致和顺,脸上的神情也是极当真,仿佛面前铺陈的是一张上好的澄心堂宣纸,只等他着墨落笔,方成绩出绝世佳作。看得周元笙一时好笑起来,道“难为王爷那执枪持箭的手,竟做起这些小后代间不着调的事来。妾身真是受宠若惊了。”
周元笙嗤笑一声,道,“谁管你留意不留意这些,你只说重点好了,她但是可贵一见的美人?”
周元笙这才想起本日是李锡琮按例巡营之日,心中蓦地松了一口气,便坐直了身子,摆出一副端严姿势。李锡琮虽被扫了兴趣,却也未曾发作,不过斯须工夫,便打起精力道,“晓得了。”站起家来,双唇微微动了动,到底未曾说出甚么,便淡淡一笑,随那内臣一道出了上房。
李锡琮微微蹙眉,道,“蜜斯所为何事,便请直言。”任蜜斯回击拍了拍马鞍上系着的长剑,一笑道,“素闻王爷技艺卓绝,臣女敬慕已久,便想向王爷请教几招。”
李锡琮缓缓催动坐下骏马,穿过愈见稠密的人群,身后则是远远跟从的亲卫侍从。方才一场谈笑嫣然仿佛还留在唇齿之间,也不知是为那调笑的原因,还是为风中弥散花香的原因,他可贵感觉本身的喉头舌尖也带了一阵清甜的味道,连看向周遭人群的目光亦多了几分爱惜的柔嫩。
李锡琮笑意疏懒,身子向后一靠,道,“我早说过,我的好处多了,你且渐渐发觉罢。”周元笙抿嘴道,“不错,前日不是还拿一副旧作换了道君天子的瑞鹤图,先不说这里头的是谁吃了亏,又是谁占了便宜,另有哪些个弯弯绕,便是以当世之作换了传世名作,也尽够人欢乐得意一道的。”因又不由感慨道,“任批示公然也算给足了你面子。”
周元笙正用水滴开层层胭脂,听了这话俄然扭头笑道,“你见过她?”李锡琮不料坦白,点头道,“在他哥哥的书房见了一面,顶凶暴的性子,其他的倒也没太留意。”
李锡琮并未在乎这话,随口问道,“她哥嫂又有甚么可愁的?”周元笙更加笑道,“还不是女大不中留那点子事!任家大女人早过了十五,目下还是待字闺中。如果她生得不好也还算情有可原,偏又是个绝色的,家世更是没得挑。岂不是愁坏了那已抱孙子的长嫂?提及来好笑,任夫人还请我帮手留意着,替她相看北平府的青年才俊。这话赶巧叫任大女人听了去,便是一脸的不耐烦,采纳她嫂子的话也算出奇,竟说她看不上那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墨客,若要去军中遴选,需求已有功劳在身,能独当一面的。这可不恰是难为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