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目养神了好一会儿，我一刻不敢松弛地紧盯着，恐怕我眨眼间的工夫便是最后一眼了。
海亮抽泣一下，低低道：“儿子现在竟有几分欢乐。”
一滴泪从他眼角滑下来，他涣散着目光，神情温然含笑：“她分开的时候。”
海亮低低地应了一声，冲我垂首见礼，一步三转头地去了。
他哭了。
我沉默一会儿，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海亮被教的极好。”
海亮叹了口气，沉声道：“您早该摆脱了。”
他笑：“他额娘还活着呢...”他颤抖着，艰巨地握着我的手，贴在贰心口的位置上，暴露一个极淡极淡，却格外满足的笑意：“在这里...”
容若极力扯了扯唇角，颤颤巍巍地伸动手，海亮忙将脸颊凑上去，贴着那只手，咬着牙堕泪。
海亮红着眼睛，哽咽着道：“不怪阿玛，不怪阿玛。儿子晓得额娘走了这十年，阿玛比谁都苦。”他流着泪伸手去擦容若眼角潮湿的水渍，“阿玛，儿子说句大逆不道的话。”
容若松了口气，合上眼睛，缓缓笑道：“那我也算是对的住他的额娘了。”
容若轻笑一声，两颊已瘦的凸起下去，可却模糊可见畴昔的风华。他抬手抚了抚海亮脸，淡淡道：“好孩子。去叫你颜姨娘和大奶奶来罢。”他顿了顿，补了一句，“不必劳动你祖父母了。”
“这是为何？”
我早已经泪流满面，我从未尽过一日做额娘的任务，可这孩子在容若身边还是被深深地爱着，被教诲成现在的模样。我很感激容若，发自心底地感激。
容若艰巨地侧首，定定望着海亮的身影，不经然暴露几分温情来，半晌，轻声道：“你瞧这孩子，好不好？”
我忍着泪笑道：“二公子必然也是人中龙凤。”
他浑浑噩噩地又昏沉了一会儿，我心如擂鼓，不时地去探他的鼻息，虽探到他微小的气味，可我内心头也早已做好了筹办。只是到头来，毕竟舍不得罢了。
他咳了几声，方道：“你额娘同沈姨娘有一双一样的眼睛。”
那抹转眼的光倏然暗淡下去，再瞧他时，已如平常，灰败而安静。
我内心又酸又愧，如许的孩子啊...
他曾说，卢绾衣在贰内心，永久都是十九岁的模样。而他又何尝不是呢？容若在我内心，始终都是阿谁揭开我盖头的一刹时，那双沉寂如灰烬的眸子此生住进我内心头的人。
他勾唇淡淡地笑了一下：“见过沈姨娘了么？”
他“哦”了一声，合着眼睛，低低地唤了一声：“海亮。”
我也哭了。
他避了一步，一双清透的眸子定定地望着我半晌，沉寂道：“姨娘抖得短长。”
他握着我覆在贰心口的手，死命地按了一下，像是用尽了统统的力量，颓但是扯破地躺在榻上，撕声颤抖着：“疼啊...”
我内心一滞，有些惊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