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心久不见人来看望,亲身搬了椅子来道:“醒着呢,小主先坐,奴婢着人上茶。”
寝殿内,珠帘重重以后还是清约高雅中略带富丽的气味,卧在被褥当中的晞月还是是养尊处优的独一的贵妃。但是,却总少了那么点人气,便是这宫里大家赖以保存的天子的宠遇。
一句话招得茉心眼泪都下来了:“太医总说炭气会熏着小主,倒霉贵体安康。外务府甚么东西都照顾着,唯独小主怕冷这一点,如何也不肯顾及。”
皇后微微点头:“本宫亦去瞧瞧,不必通传了。”宫女们打起帘子,皇后才踱进殿中,隔着挽起的珠绫帘子,正见乳娘抱着裹在斑斓堆中的初生婴儿,屈下身子坐在床边的小杌子上,谨慎翼翼地将怀中的孩子递给斜靠在床头的年青母亲。绿筠尚在月中,丰腴的脸颊不施粉黛,却有着鲜润饱满的红晕。她乌黑的发丝松松地挽成一个家常的垂云髻,疏疏装点着几枚累丝珍珠点翠花钿,就如它的仆人普通婉顺依人。绿筠狭长细美的视线和顺地低垂着,唇边尽是澹泊和美的浅笑。天子正与她头并头,一同逗弄孩子敬爱的面庞,不时喁喁低语,间或,孩子清脆的哭声会断续响起。那是男婴特有的宏亮声音,固然稚嫩,却有刚健的秘闻。
皇后眸中噙着一丝清愁:“慧贵妃虽得宠,但并无多大用处,还好有她替本宫策划。这些也罢了,只是论起子嗣,本宫年过三十,会不会再也生不出孩子了?也怪太医无用,大补的汤药整天喝下去,皇上也算常来,倒是一点动静也没有。”皇后正说着,俄然感觉鼻中一热,伸手一摸,却见手指上猩红两点,她心头大乱,失声道,“素心,本宫这是如何了?”
齐鲁连连点头:“娘娘凤体本无大碍,微臣已经给您开了催孕的坐胎药,您是否又暗里进补大量温热的补品?”
赵九宵看他如此果断,便举杯道:“那我便祝你心愿得偿吧。只是你谨慎,别老亏损在女人手里。”
这些年晞月卧病,天子固然常常派人安抚犒赏,却再未踏足过咸福宫。
如懿望着她,淡然含笑:“你多年卧病不出宫门,倒是活得越来越通透了。”
素心忙道:“纯妃如何能和娘娘比?娘娘生二阿哥的时候就是福晋,纯妃现在也不过是个妃子,还是汉军旗出身,拿她比娘娘,也不怕折了她的福!”
服侍的宫人们见了如懿,忙恭恭敬敬地存候问好,如懿与高晞月相争十数年,两宫中人一贯不睦,见了她这般畏敬,倒真是可贵之事。看来这些年,咸福宫所受的礼遇痛苦,还真是很多。
如懿眼中微有泪光闪动,冷冷道:“她是皇后,生杀予夺都在她手中。而你,不过是值得被她操纵却不能生养的东西罢了。当年她把这对镯子别离赐给我们两人时,如许的动机便已长好了。难为我们一碗一碗坐胎药喝下去,总怨药石无效,何曾想过,本来早已是不能生了!”
齐鲁低声道:“老模样,整日昏昏沉沉,偶尔还说几句胡话。摆布贵妃的身材,是再不能好了。现在到了夏季里,贵妃那样的体质,皇上不去看望已经伤了心,若少些炭火供应,便又是一重折磨了。”
而皇后耳聪目明,更兼悉心调度,便推了身材不豫,不肯出门。如懿得知,亦只是含笑向天子道:“这么些年不见她了,皇后不肯去,臣妾去见见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