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筠伸脱手,接住空中偶尔落下的小水滴,似笑非笑道:“是啊。中宫有了嫡子,我们的孩子毕竟只是庶子罢了。嫡庶之差,何止是天渊之别啊。难怪老天爷都要下雨道贺呢。”
因而趁着晨凉,如懿便携了惢心和菱枝往皇后宫中去。气候燠闷,走不上几步便微微生了汗意,便是绿荫垂地之处,也是一丝风也没有,只看着万千杨柳的绿丝绦温馨垂下,纹丝不动。
太后忙扶了绿筠的手起家,欣喜道:“是么?真的是皇子么?”
“樱儿?”天子皱眉,“你叫樱儿?”
玉妍立时变色,却也不敢发作,只能忍耐着道:“只要能生得出来,便是公主都是好的,何况是阿哥呢。”
皇后嗟叹着,极力道:“本宫不活力!不活力!你,你快些烧艾,快!”
如懿本也惊奇嬿婉在天子面前这般口舌聪明,见玉妍起火,便不动声色,只闲闲动摇手中的轻罗菱扇,悠然望着天涯。
天子早有六子,除端慧太子早夭,诸子一贯平分秋色。但是七阿哥永琮的殊宠,硬生生将其他几位皇子都比了下去。连三个月后玉妍的八阿哥永璇出世,天子亦不过淡淡的,全部心机都用在了永琮身上。只可惜永琮不敷八月出世,体质格外衰弱,听不得一点动静响声,迟早便是大哭,又常传染风寒,自幼养在襁褓中,便是一半奶水一半汤药地豢养着,不成谓不经心。而皇后因出产艰苦,身子也大不如前,畏热畏寒,经不得半点辛苦劳动。如此,天子便把协理六宫的事交给了如懿,由她渐渐摒挡。
正默念间,赵一泰在门口绊了一脚,几近是滚进殿内来的,满脸是笑,一迭声道:“恭喜太后,恭喜太后!”
待到皇七子满月之日,天子更是亲口嘉许:“此子性成夙慧,歧嶷表异,出自正嫡,聪慧殊常,乃朕诸子中最聪明灵秀者。”
如懿听着她指桑骂槐,脸上的笑影薄薄的:“这些年了,嘉妃还是这么个火爆脾气,动不动就拿丫头撒气。旁的也就罢了,本宫只心疼你那几根水葱儿似的指甲,落在皮肉上细心伤着。”
如懿蓦地想起凌云彻,心口蓦地一沉,勉强笑道:“皇上也是,也不问问嬿婉本身的意义,哪能让臣妾跟您就做主了呢。”
嬿婉忙道:“阿玛在时,教过奴婢一点。”
“你阿玛是……”
如懿披了一件新制的浅妃红双丝绫旗袍,模糊的斑纹绣得繁复却不张扬,只举手投足微见斑纹起伏。发髻上亦不过两串鎏金凤衔着的珍珠步摇,在日光下闪动微粉珠光,投射在她白腻柔婉的脖颈上,倒有一种雨洗桃花的简淡嫣然。
太后倏然展开眼来,还将来得及问甚么事,赵一泰一边说一边比划,冲动得流下泪来:“太后,太后,中宫喜降麟儿啊!”
皇后咬着唇道:“但是嘉妃也有了身孕,皇上是不是常去看她?”
玉妍脸上便有些镇静,忙挡着天子的视野,笑道:“宫女服侍人哪有不挨打的,臣妾瞧着她就是矫情,在皇上跟前哼唧。”
天子笑着逗了逗乳母怀中永璇,正要迈步,只听得前面悄悄一声嗟叹,便蹙了蹙眉:“甚么声音?”
天子听进忠这般说,便向着如懿道:“这丫头是有三分像你年青时的模样。又穿戴青衣,活脱脱是你刚嫁入潜邸时的模样。偏你当时也爱穿青色,又叫青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