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拈起一个薄薄的胭脂红纸包抖开,里头是两束发丝,一粗一细,各自用细巧红绳别离扎好,并排放着,显是属于两个分歧的人。天子的眼里俄然沁出星子般的光,冲口而出:“朕记得这个。这是你初嫁那夜,朕与你各自剪下一缕发丝作存,以待来日白首之时再见。你竟然真还存着!”
如许明好的夜里,谈起故去的人,总有几分伤感。天子很快撇开这些情感的浮缕,和声道:“不过彻夜,你终因而朕的老婆了。”
福珈道:“交杯酒已经喝过,子孙饽饽也已经吃了,请皇上与皇后听一听《合婚歌》吧。”她说罢,翻开寝殿的长窗,窗外天井中立着的四位年长的亲王福晋唱起了《合婚歌》。《合婚歌》共分三节,每唱一节后,右首的年长福晋即割肉一片掷向天,注酒一盅倾于地,以供神享,祝贺帝后和和美美。
如懿温婉侧首:“臣妾与皇上一样,如在梦中,现在才觉好梦成真。”
如懿取过银筷子夹起吃了一口,赶紧皱眉道:“哎呀,是生的!”
含笑的唇线牵动一弧酒涡闪现于如懿面上:“臣妾一向细心保存,便是进冷宫前,亦交由海兰保管。幸亏,一向以来都未曾错失。”她有些不美意义,引过华彩映红的袍袖掩在唇际,“只是那年,臣妾嫁与皇上为侧福晋,以是这两束发丝可放在一处已是皇上格外垂怜,却不成行结发之仪。”
天子固执她的手,声音低而沉稳,仿若青山逶迤,岿然不动:“如懿,朕能许你天下女子中最至高无上的职位,却不能许你一心一意的伉俪安稳。哪怕畴前,现在,还是今后,朕都不能许你。这是朕对不住你的处所,亦是朕最不能给你的。”
她依偎在天子胸前,轻声道:“皇上说的,臣妾都明白。臣妾所祈求的,向来不是位分与尊荣。”
如懿怔了怔,缓缓有热泪涌至眼底,她晓得如许的日子不能哭,忍了又忍,只是没想到,重重的绝望复但愿以后,天子还如许待她,以官方的嫁娶之道,再还她一次新婚之夜。
天子牵着她手并肩坐下,击掌两下,福珈和毓瑚便满面堆笑地出去,把天子的右衣衿压在如懿的左衣衿之上。毓瑚端上备好的红玉酒盏,道:“请皇上皇后饮交杯酒。”
他不过是弘历,她也只是青樱,是尘凡万丈里最凡俗不过的一对男女。没有大志万丈,没有坐拥天下,更没有钩心斗角、你死我活。只要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这一刻的至心相许。
浸淫在旧事的唏嘘中,天子不知何时已悄悄入内,凝睇她道:“想甚么如许入迷?”
如懿点头,亦未几言。相互晓得,何必再多言呢,就如她悲伤之时,凌云彻只冷静身后相随,便是最好的伴随与欣喜。
天子的眼中有如许情深,似要将如懿刻进本身的眼眸最深处:“如懿,这两天,朕固然亲身下旨册封你为皇后,可也只要此时现在,你与朕安好相对,朕才感觉,你是真的成了朕的皇后了。”
这两日一声声入耳皆是“皇后娘娘”,听得连本身都恍忽了,现在从他口中唤出,才有了几分实在的意味。如懿含笑:“凌侍卫。”
如懿这才回过味来,不觉脸上飞红。天子已笑得痴了,便也吃了一口道:“皇后说是生的,那天然是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