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便道:“你没有经历,皇额娘却有。”他含着笑意看向太后,“皇额娘,后宫的事,还劳您多指导着。有您点拨,皇后又生性宽和贤惠,她会做得更好的。”
“你要俭仆,哀家只要夸你,不能指责你。但是皇后,你厉行俭仆是不错,但也要顾着后宫和皇上的颜面。康雍乱世近乎百年,国库丰盈百姓安居乐业。年节下命妇大臣们朝见的时候,不能看着他们心目中住在紫禁城里的高高在上的妃嫔主子们穿得还不如他们。臣民对我们能够畏敬,能够崇拜,却不能有一丝骄易之心。就比方庙里的菩萨,没了金身,没了紫檀座,百姓们还能虔诚拜下去么?他们只会说,寒酸,太寒酸。”
素心看了她一眼,“你也感觉是娴妃……只是太后一贯不喜好乌拉那拉氏,如何会肯听她的?”
太后微微闭眼,仿佛是嗅着殿内檀香沉郁的气味。那香味本是最埋头的,但是皇后腔子里的一颗心却扑棱棱跳着,像被束着翅膀飞不起来的鸽子。她抬眼看着太后,她略显年青却稳如盘石的面孔在渺渺升起的卷烟间显得格外昏黄而渺远。仿佛小时候跟着家里人去古刹里参拜,那样高大寂静的佛像,在鲜花簇拥、卷烟环绕当中,老是让人看不清它的模样,因此心生畏敬,不得不虔诚参拜。
皇后脸上一红,“臣妾年青,摒挡后宫之事还无经历……”
皇后身上一凛,只感觉后颈里一凉,清楚是有盗汗逼迫而出。这但是夏季啊,滴水成冰的夏季,她竟然沁出了汗珠。她只得道:“臣妾恭听皇额娘教诲。”
福珈低首道:“太后思虑全面,奴婢不敢测度。”
太后捻动手里的枷楠香木嵌金寿字数珠,慢悠悠道:“满宫里这么些人,除了宫人就是妃嫔,她们见了哀家,是自称奴婢自称臣妾的。唯独你和天子是不一样的,你们在哀家面前是‘儿臣’,既是孩儿,又是臣下。以是皇后,哀家疼你的心也更多了一分。”
莲心笑道:“也是。她们越爱娇争宠,越显得娘娘沉稳大气,不事豪华,才是六宫之主的风采。”
太后笑了一声,“好吧。那就如天子和皇后所愿,哀家就劳动劳动这副老骨头吧。”她瞥了皇后一眼,“至于你所行的俭仆之策,外务府那边还是还是,不准奢糜。嫔妃的平常所用也是如常,至于穿戴打扮,奉告她们,上用的东西还是能够用,但不准多。一季只许用一次就是了。”
“你膝下已经有了一个公主和一个皇子。但,这是不敷的。你还年青,又是中宫,应当让后宫多些嫡出的孩子,把他们好好扶养长大。你把握嫔妃,如何样都不为过,但有一点,那就是六宫安静,让皇上无后顾之忧。其他的事,放在中宫都算不得甚么顶天的大事。”
皇后恭谨道:“是。”
太后举着乌金烟管沉沉磕了几下,“哀家如果不费这点心机,慈宁宫除了点卯似的来请个安,哀家也要成了无人理睬的老废料了。哀家成了老废料不要紧,哀家另有一名亲生的公主,若不靠着哀家,来日和哀家的端慧公主一样被指婚去了偏僻之地,哀家却连个置喙之地也没有了。并且皇后母家的富察氏,原是满洲八大姓之一,皇后又好强,一旦成了大气候,如何另有哀家的安身之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