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鼻中微酸，眼中的潮热更盛，宫中的女子那样多，就如天井里无尽的栀子花，前一朵还未谢尽，后一朵的花骨朵早已迫不及待地开了出来。他们的人生还那样长，天子不过二十六，本身也才十九。今后的路上还不知有香花多少，蜂盈蝶绕。但是此时现在，这份至心，已充足让她打动。
如懿笑着望她一眼，低声嗔道：“快把你那喜眉喜眼藏起来，皇上瞧见了，不免要感觉你沉不住气。”
天子笑着吻了吻她的脸颊，忽而咬住她的胡蝶珍珠耳坠，“只说不算。朕要你拿一样东西来应。”
如懿面上烧得滚烫，却不敢暴露半分神采来，只得死力矜持道：“臣妾恭送皇上。”
天子出门前，望着相送的如懿道：“有件事朕先奉告你。玫常在的身孕是朕即位后的第一胎，朕很欢畅，以是筹算封她为朱紫。”他靠近如懿的耳边，语不传六耳，“但朕更盼着你，男孩女孩朕都喜好。”
天子笑着拧了拧她的脸颊，“更加会顽笑了。”
如懿忙开了门，正见阿箬和小福子一个拉着永璜，一个替他背着册本。永璜出去恭恭敬敬请了个安，“给皇阿玛存候，给母亲存候。”
天子在一旁看着，也不觉生了爱子之意，“你母亲的手很软，梳头发很舒畅是不是？”
如懿满面羞红，推了天子一把，“甚么？”
天子道：“你是鸡皮白发，朕何尝不是，这才是真正的相看两不厌。”
天井中开了无数乌黑的栀子花，那素华般的酴醿脂泽如积雪负霜，充斥冰魄凉香。如懿和顺睇他一眼，半是笑半是嗔，那欣喜却化作眼底微盈的泪，“皇上惯会笑话臣妾。”
阿箬微微点头，取下发髻间装点的几朵嵌珠绢花，倚动手臂道：“小主心疼，我阿玛也争气，今后你更要有点眼色。我们虽住在一起，但高低有别。我是旗籍出身，你倒是两百钱买返来的。今后这房里的办理，便是你的事了。”
如懿笑道：“刨花水有甚么好的？臣妾不喜好那味道。这花水里加了薄荷、乌精、苦参、当归、何首乌、干姜、皂角、天麻、桑葚子、榧子、核桃仁、侧柏叶等几味药，收了夏季梅花上的雪水和榆花水兑着，又用茉莉和栀子调香，除了香气恼人淡雅，常常用来蘸了梳头，能够养血温肾，使头发乌黑健旺。”
惢心机着床帐上悬着的流苏与荷包，“小主天然是疼姐姐的了。”
天子站起家，往东暖阁去，“把朕常看的《春秋》拿来，朕去看会儿书，你洗漱完了再和你说话。”
永璜紧紧攥住天子的手走了出去，一起絮絮说着，“皇阿玛，儿子已经能把《论语》都背下来了……”他说着，转头朝如懿挤挤眼睛，跟着天子出去了。
阿箬忙承诺着下去了。
正巧外头拍门声响，是永璜老练的声音在外头唤道：“母亲——”
如懿珍惜地抚着梳子，“臣妾喜好能够悠长的东西。”
天子笑起来别有温雅之风，“原觉得你用东西邃密讲究，本来这讲究都在这里头。”
如懿为天子束好辫发，将辫梢上的明黄缠金丝穗子、翡翠八宝坠角一一结好，才笑道：“女儿家的心机也就弄这点小巧罢了，不比皇上胸中的经纬六合。”
如懿忙扶了他起来，顾恤替他拢一拢头发，“睡得头发有些蓬了，母亲替你再梳一梳再走。”说罢她便取过梳子替永璜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