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暖阁里,看着月光将糊窗的明纸染成乌黑的瓦上霜,帷帘淡淡的影子烙在碧纱橱上。阁内只要铜漏反复着单调的响声,一寸一寸蚕食着光阴。天子正在用心肠看着外务府送来的名册,如懿则悄悄地伏在绷架上一针一针将五彩的丝线化作乌黑绢子上小巧的山川花蝶。暖阁里静极了,只能听到蜡烛芯毕剥的微响和镂空梅花炭盆内红箩炭清脆的燃烧声。
三宝咬了咬牙,也顾不得水寒彻骨,霍地往水中一跳,冒死朝着水波扬起出游去。很快三宝从水里捞出个水淋淋的人来,她犹自咳嗽着喘气,如懿心头一松,晓得是另有生机,忙唤了惢心将她一起扶到地上平躺。昏黄中只看那女子一身宫女服色,倒很有身份。惢心举过灯笼一照她的脸,不觉惊道:“小主。是莲心!”
如懿见她犹自冻得瑟瑟颤栗,拿过桌上的青瓷杯用水冲了冲,摸了摸壶中另有热水,便倒了一盏递给她,又将手上抱着的手炉塞进她怀里,打量着她道:“连冷都受不住,如何还敢去寻死?”
第三十章畸珠 (1)
如懿内心一阵一阵发寒,她不敢去设想,只要一想,就感觉非常的恶心,连带着心肝肺脏都一起颤栗。但是偏生,莲心就活在那样的日子里,挣扎沉浮,不能脱生。莲心看着她捂着胸口,俄然生了一点悲惨的笑意,“娴妃娘娘,您的神采和您的恶心奉告我,您是在设想我过的苦日子。多谢您,因为我曾经尝试着奉告皇后娘娘,但是她才听了一句就念了阿弥陀佛,要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还好,您是替我想着的。”
莲心有些胆怯,惶惑道:“娴妃娘娘觉得奴婢能做到?”
莲心忍着泪,切齿道:“打我?哪个宫女从小不挨打的,我怕甚么?”她撩起衣袖,卷得高高的,手肘以下无缺无缺,并无毛病莲心劳作时暴露带着九连银镯并翠玉镯的手腕。但是手肘以上不易暴露的处所,或青或紫,伴着十数排深深的牙印,像是有深仇大恨普通,那些牙印直咬进血肉里,带着深褐色的血痂。尚未病愈的处所,又有新的咬伤。几近没有一寸皮肤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