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婵的泪倏然落下,好死不如赖活,不管她做了甚么,到底嬿婉死了,澜翠死了,唯有她活着。只要活着,哪怕是永久沉默地活着。

嬿婉痛得伸直成一团,看着身材机器般抽搐,哑声道:“你好狠……”

天子闻言,不觉勾起满腔伤怀,更抚额痛哭,对膝下皇子连称“懿”字乃嘉言懿行,德行夸姣之称,永璘只得诺诺退下,只余永琰伴随身侧,安抚老父伤怀。而在宫人们暗里的纷言里,不过是因为去世的令皇贵妃,实在是有三分肖似当年的翊坤宫皇后的原因吧。那,也是令懿皇贵妃活着时最忌讳不过的了。只是前尘旧事,二人俱已芳魂离散,喧哗一阵后便也无人再提了。只是为着天子对令懿皇贵妃的爱宠情深,令懿皇贵妃离世后,奉养她多年的贴身侍婢春婵无处可去,天子也格外安抚,赐了她一所三进的宅子,又拨了两个婢女服侍,准她出宫安居。提及来这也是做了一辈子主子难以瞻仰来的福泽,一时候大家皆赞天子宠遇嫔御,恩泽宫人,情深意重。

药性发作得很短长,嬿婉孤身一人卧在永寿宫的寝殿里。大家只道她去过了养心殿向天子问安,又悄但是回。因着心悸病,夜来服侍的唯有春婵,宫人们被远远打发到外头服侍,以是无人晓得寝殿内的景象。地上悉铺织金厚毯,其软如绵。嬿婉如僵死之虫,满身抽搐,头和足几近打仗,喉间收回不似人声的嗟叹。五脏六腑被毒药腐蚀了一层又一层,从每一寸骨节,到每一个毛孔,都痛得不成停止。

伶人们悠然唱着情词委宛,“帘卷虾须,冷僻清绿窗朱户,闷杀我单独离居。落可便想金枷,思玉锁,风骚的监狱。”

她带着无穷遗憾,停止了气味。

滴漏单调的响声渐渐蚕食着她最后的生命。嬿婉大口大口地吐出腔子里的血,目睹它们飞溅得老高,像是一颗不肯认命的心,死也要死在高枝上。架子上明黄的皇贵妃袍服笔挺地悬着,五彩的凤凰,丰艳的牡丹,回旋成吉利快意的口彩,那本来该是她美满的人生。

李玉并不肯走,看着她的惨状,恭谨垂首而立。他的眼底有幽深的恨意,“皇贵妃,主子私心,想看着你药性发作,受尽痛苦。”他缓缓道来,“皇上选了牵机药,而非鹤顶红,就是不想你死得太痛快。主子呢,就特地和江太医商讨,调剂了药性,你要受尽痛苦三个时候后,待到天明时分,才会断了气味。”

而唯有李玉晓得,被一抬小轿抬着分开的春婵,除了惊骇地收回啊啊之声,再不能言。一边看管她的嬷嬷便道:“春婵,皇上刻薄,看在你供出那人多年罪过的分儿上,留了一条命给你,还要我守你终老。不然你觉得只是一碗哑药这么简朴么?好好惜福吧。”

但到底,天子给了婉嫔如此恩遇,却也未晋她位分。直到乾隆五十九年,才晋了婉妃之分,算是与天子一同安居共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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