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点余钱,方才够斥逐府中世人。
谢媒婆是官媒婆,识得几个字,惯会讲经说道,说一些因果报应之事,很讨都城权贵太太欢心。她上返来府里,便是为着杜青说亲之事。一张嘴公然舌灿莲花,将一个杜青说的天上有地下无。
宫里宫外甚有传言,孟昱钟情太后,刚才誓死跟随,助其权倾朝野。她思来想去,除了这个来由,再想不出任何启事能使孟昱如此忠心于宋氏。
所幸快病愈时,来了个北方的茶商,叫陈良,看了宅子,非常喜好。他财大气粗,为人又豪放,不肯磨磨唧唧谈代价,略微一还价就议定了代价。
十年一觉都城梦。繁华高楼终究如流云飘散。分开时比来时,只浑浊了双眼,添了皱纹。
一府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则声。
丫环春霖是五六年前来跟她的,初来时还是个小猫似的小丫头。几年工夫,出落得浓眉大眼,蜂腰肥臀,已是蔺桢跟前最得力的大丫环。
宋扬灵凤目一抬,乌黑瞳孔有如冰峰:“你不附和?”
心灰意冷之下,他深思留在都城也没成心机,筹算卖了宅子回籍。
他已经无权无势,天然难以同官府抗争。
光阴过得缓慢。转眼间,蔺枚的灵位入了太庙。宫里已经再看不出涓滴丧事气象。
蔺桢停了半晌没说话,末端幽幽长叹一口气,眼圈竟都红了。
她亦来外间榻上坐下。
她要即位为帝是从蔺枚削权时燃起的诡计。彼时,她已节制朝政,半数朝臣深受她影响。但是固然蔺枚不问政,仅凭他之帝位便能换得一群朝臣誓死跟随。所谓名不正,言不顺,没有九五之尊这个名号,即便权势滔天,亦是无根浮萍。是以,她必然要即位为帝。
蔺桢刚进公主府的大门,就叮咛贴身丫环:“你跟林大娘说一声,叫她明日一早去请谢媒婆来府里一叙。”
“都传闻了,陈大人的母亲非常难缠。为了护着周夫人,陈大人连晨昏定省都不让她做。”槐庄叹口气:“柳桥没去陈府也是好的,如果去了,哪能让陈大人如此上心?夫君不上心,婆婆一折磨,日子就没法儿过。”
宋扬灵扑哧一笑:“说得仿佛你多懂伉俪过日子似的。”
宅子没了,还得赔上好大一笔罚金。他变卖了家中保藏,才勉强凑够数。至于收的陈良的定金,因为宅子卖不了,天然得如数偿还。幸亏陈良仁厚,不叫他另赔上一笔。
槐庄拿着梳子一下一下重新至尾地梳。发丝从精密齿间交叉而过。像一匹黑缎。
见她神采俄然有些恍忽,却并无不悦,遂接着道:“现在另有甚么可骇的呢?莫非真要孤负本身一辈子么?”
魏松想起当年买地之时,偏巧军头引见司的曹都知也看上这块地。二人争抢不下,只因他是皇后跟前红人,通同户部的人将这块地划到了户部,硬生生将曹老二挤了出去。
槐庄不由脸上一红,瘪瘪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说着,又道:“叫我说,似周夫人这般,真正算有福分。不过,有情的也并非陈大人一人。我瞧孟将军就……”她就着镜子,飞速打量了宋扬灵一眼。
目睹天家凋敝,宋扬灵以太后的身份越俎代庖,听政于明堂。这天下竟是要姓宋的了。作为蔺氏子孙,她焉能坐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