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我们”让周婉琴蓦地醋意大起,不由恨恨道:“结婚若许年,你口中‘我们’还是你二人!她嫁了人,做了天子,你凭甚么称‘我们’?”
周婉琴若幽魂普通,只喃喃反复:“跟平常一样么?”
孟昱低头沉默。他天然晓得婉琴洞悉统统。想起旧事,口气软了一软:“宫中多年,你未曾点破,保全我们。我铭记在心。”
“天亮了?”
“你晓得我是如何嫁给你的么?”
周婉琴却哭得更甚,撕心裂肺普通。
孟昱撩起来,不由自主多看了一眼,双眉微皱,如有所思的模样。这是结婚时,周婉琴送他的。叫他找一只四角包铜的小箱子,翻开,角落里放了一个绣合欢花的香囊。香囊里除了干花,就是这只剑穗。
周婉琴却不动,非常对峙:“你出去。”
孟昱回到府里,夜已深。他身上酒气早都散去,却仍有一种微醺的苍茫感。
“是她设的局!宫中传播你二人的闲言,先帝大怒,米黛筠又从中教唆。她为反击,要我为饵,诱米黛筠动杀机。为此,我废了一双眼睛。她许给我的承诺就是嫁你为妻。我不晓得她是如何压服你的,但是现在想来,真是一石二鸟的奇策!你向我提亲,洗去你二人怀疑。米黛筠因滥用私刑完整失势,一双后代都归她扶养。你说,她是不是聪明过人?”
“将军呢?”
孟昱游移一下,才道:“是,本日是陛下的即位大典。”
周婉琴有些害臊,两手紧紧抓着衣袖边沿,声音低低的,有点抖:“好久之前做的……也没……没想到竟然有机遇送你。”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又问:“你……喜好吗?”
孟昱见过了疆场厮杀,见过血洗宫廷,却未曾见过一个女人崩溃的大哭,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抚。语气生硬道:“好好的,说这些事情做甚么?我不怀异念,你亦无需多想。”
孟昱蓦地心口一抽,像四海八荒的冰雪都灌进胸膛里。他脚步不由慢下来。夜风寒凉,一寸寸侵入肌骨。他却浑然不觉。
孟昱点头,认识到她看不见,才说:“喜好的。”声音降落,让人放心。
孟昱想起,那日,扬灵跟他说:“米黛筠拷问时,她不但抵死不说,还出言相激,便是存了求死的心罢。”
抽泣当中,断断续续的哽咽:“我晓得她,她甚么都做得出来。现在她黄袍在身,更无顾虑。说甚么朝堂宫廷,岂不是你们郎情妾意的场合?”
平空里,只觉一只手将她双手扫开,接着是一个冷峻到让民气寒的声音:“我叫梳云出去,你早些睡。”
孟昱不知她到底是何意义,只道:“陛下与你虽是血亲,但到底君臣有别,今后不成直呼名讳。”
深宫日长,与扬灵两情相悦时,又何曾想过情深缘浅?
扬灵……
扬灵么,磨难与共过,若要问他是否放得下,抚心自问,是放不下的。但是……
孟昱低头,揉了揉额角,语气轻柔:“时候不早了,你喝了酒就早点安息,有甚么话明日再说罢。”
话未完,就被周婉琴打断:“你觉得你对她一腔密意,她就还你情深意长么?你知不晓得,一向以来,你都被她骗了!”
言犹在耳,让他自责惭愧了半生的一场变乱,本来只是她的一场算计。
他踌躇了一下,脚步抬起又放下,复抬起,才转了方向,朝东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