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澜斜倚在圈椅上,端起茶盏缓缓啜了一口,复又悄悄放下,只以手夹起香几上铜胎珐琅花草纹果盘里的一粒金丝小枣,放入嘴中咀嚼,神态慵懒而闲适。忽听平嬷嬷在外回禀:“蜜斯,三蜜斯来了。”
王妈将案板上小山高的土豆丝装进一只年年不足青花斗碗,不由“哎哟”一声,老林头体贴道:“王妈你咋的了?”
王妈取过一只青花八仙过海图大碗盛了汤,放于一锡制托盘内,说道:“行了,你端走吧,红玉女人。”
“你是走在前面,可若不是你俄然伸脱手来……”
“那又如何?”
王妈转过身,脸上再没平素的那种奉迎与陪着谨慎的笑,骂骂咧咧地走了,不远处的回廊忽地闪出一个海棠红的小不点,她无声的笑了笑,不慌不忙地奔听澜院而去。
“信不信由你,”老林头摇点头,“今后如果吃了亏,可别说我没提示你。”
茫然无措中仓促举袖欲掩住那艳红的赤色,只听“咣当”一声,甚么东西落在地上,然后是瓷器碎裂的嘶嘶声。
“我俄然伸脱手来又怎地?我既走在前面,你就该留意一点,或出言提示一声啊。”
她拿起第一册看了起来,上面记录着布庄每一日进货与销货的流水账,一笔一笔庞大而详确,固然每日晚膳后李嬷嬷皆过来传授管家之术,也顺带教了算盘,可真看起帐本来还是云里雾里的。
李嬷嬷早已端来一盆水,服侍她净了手,又忙不迭地将札记细心收于楠木长案的暗格里,又自案上取了块清田黄石雕异兽镇纸,压于未干的墨迹之上,这才扶了她去厅里,自返回清算不提。
一晃三日畴昔了。
好个刁滑乖张的奴婢,明显未将主子的话放在心上,做错了事还兀自强辩,莫非当我傻子不成?冷眼看着红玉,唇角带抹调侃的笑,不愠不火道:“行了,你先下去。”
红玉这丫清楚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本来还想给她机遇现在看来倒是不必了。若借这个由头惩罚未免太轻,还不免落人丁舌,不如先宠着惯着,待其犯下大错再将其发卖岂不快哉?哪怕仅仅撵出芳华院也是好的,如许想着嘴角不由漾起了一抹残暴至极的笑意。
老林头不由鄙夷道:“她现在不是服侍了三蜜斯么,若服侍得好又何至如此?”他看了眼王妈,又道:“你可别惯着她,就她的德行,指不定哪日骑在你头上拉屎哩。”
一面寻了张小杌子坐下,开口劝道:“你也不消跟红玉那丫头置气了,她但是近身奉侍太蜜斯的,如果闹僵了,只怕亏损的还是你我……”
“你,你无耻。”看着红玉没事人普通地笑语晏晏,王妈不由浑身颤栗。
王妈看他一眼,忍不住叹道:“都说你此人不近情面,我看呐――也不过刀子嘴豆腐心。”
王妈不觉得意,“她当然有些拿娇,那里又会作到那份上?”
红玉低头忖道,如果照直说还得在这儿呆上半晌,唔,这大厨房的烟尘味可真是够呛,还是早点出去为妙,也免得带一身的怪味,眸子子滴溜溜转来转去,总算有了主张,“也不拘甚么汤只要养人便是好的,就有劳王妈从速盛一碗,我好给送畴昔。”
王妈自是感激,一面起家,端着托盘去了。
因是莲子百合汤,雪华不觉拧眉道:“红玉,我要的酸梅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