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很有难堪之色,游移道:“皇上,玫承诺出身乌拉那拉氏府邸,想来娴妃顾念交谊,必然不会做如许的事。”
暖阁的窗下铺着一张樱桃木雕花围炕,铺着一色青金镶边明黄色万福闪缎坐褥,炕中设一张白檀木刻金丝云腿细牙桌,上头放了些茶点,想是帝后二人本在此闲话家常。因是平常对坐,皇后只简朴挽了个高髻,簪了小朵的攒珠樱桃绢花压鬓,并几支小巧的流苏银簪,身上一件紫棠色芍药长命纹缂丝袄,被暖阁里的地龙的暖气一烘,倒衬得面庞微红。皇后见了她存候,便让素心端了小杌子来让她在跟前坐下,方微微扬了扬嘴角,“娴妃,下着冻雨还叫你过来,实在是有件要紧事得问问你。”
素心斩钉截铁道:“绝没有了,奴婢赶着畴昔。到了永和宫只要娴妃娘娘陪着,奴婢给了药便走了。”
皇后正要说话,天子渐渐拣了一枚剥好的核桃肉吃了,淡然道:“昨夜的事,你和海常在都好些了吧?”
天子的目光落在如懿的面庞上,带了一丝探听的意味,“娴妃,你呆在那边做甚么?”
皇后凝神一想,“当时用了没事,那素心,你一起上畴昔,有谁碰过这个药膏没有?”
天子道:“既然在你宫里,你就操心些照看着吧。叮嘱她宽解些,已经畴昔的事便不要想了。”
玫承诺哭着,便将脸上的纱巾霍地扯下,如懿瞥了一眼,差点没吓了一跳。玫承诺的脸本来只是挨了掌掴红肿,嘴角见了血,现在不但肿成青紫班驳的一块一块,嘴角的破坏也腐败开来,伸展到酒窝处,起了一层层乌黑的皮屑,像落着一层霜花似的,底下暴露鲜红的嫩肉来。
心中惊慌如波澜骇浪,她脸上却不肯暴露分毫泄气之色,只望着天子道:“皇上,臣妾没有做过,更不晓得此中原委。”
天子的话语的尾音尚未散去,只听外头“砰”地一响,有人用身材撞破了门冲出去道:“皇上,不是姐姐干的!不是!是臣妾做下的事情,您带臣妾去慎刑司吧!”
玫承诺撑不住哭起来,娇声娇气道:“反恰是伤在臣妾脸上的,皇上看个乐子,还感觉红肿着挺喜兴的呢。”
皇后笑容微微一滞,“午膳过后,玫承诺来找臣妾,给臣妾看了看她的脸,臣妾一时候不敢决计,只好带了她过来见皇上。玫承诺哭哭啼啼的,现在也不敢进殿来,臣妾想那日玫承诺被掌掴的事娴妃是亲眼看着的,又送她回了永和宫,以是急召娴妃过来。也请皇上看一看玫承诺的脸吧。”
天子微一沉吟,“你说你用药了?是哪儿来的药?”
皇后歉然道:“妒忌乃是嫔妃大罪,何况暗诽谤人。后宫管束不严,乃是臣妾的罪恶。”
玫承诺立即跪倒在地上,眼波哀哀如夜色中滴落的冷露,哭诉道:“臣妾珍惜面貌,不敢破了面相惹皇上不欢畅。获咎了贵妃是臣妾的不是,挨了打臣妾也该受着,但臣妾已经饮食平淡,定时用药了。但是脸却坏得越来越短长,臣妾内心又慌又怕,不敢面见皇上,只得奉告了皇后娘娘。”
素心出去了半晌,便领了玫承诺出去。玫承诺如常穿戴鲜艳的衣裳,只是脸上多了一块素白的纱巾,用两边的鬓花挽住了,将一张净水芙蓉般的秀净面庞遮去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