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更加低首,“臣妾不敢。”
海兰痛得伏在地上,慧贵妃文雅地扬起颀长的眼眸,唤道:“茉心——”
如懿见她摆布的太阳穴上都贴了两块乌沉沉的膏药,额上一抹深紫色水獭皮嵌珍珠抹额勒着,真当是蕉萃得我见犹怜。
如懿大吃一惊,“上刑?上甚么刑?”
如懿方才仓促进殿,不敢细看海兰。现在转头,只见海兰被强行剥去了鞋袜跪在廊下冰冷的石砖上,近台阶的砖边结了薄薄的碎冰,一望便生寒意。一双青缎绣喜鹊登梅花盆底鞋被随便投掷在阶下的雪中,垂垂被落下的小雪浸湿了小半,如她的仆人普通全无庄严。
彩玥和彩珠承诺着,却只拣了几个快熄了的炭盆搁在如懿与海兰身边,那火光微小,实在是无济于事。
如懿垂首,冰冷砭骨的水珠滑过她一样冰冷而麻痹的面孔,她只感觉头越来越重,声音也有点漂渺,“贵妃娘娘,海常在已接受过惩罚,现下满身也湿透了。可否答应我带她去换一身衣裳,不然如许冻下去,她的身子也吃不消的。”
慧贵妃转过脸微微咳嗽了几声,彩玥和彩珠忙上前递茶的递茶,捶肩的捶肩。茉心清了清嗓子道:“海常在盗窃贵妃娘娘所用的红箩炭,犯上僭越,乃至娘娘缺了炭火寒症发作,毁伤凤体。如许的罪恶,还不敷受杖刑的么!”
慧贵妃扬了扬唇角,“本宫有甚么可值得娴妃你劳心的,倒是咸福宫里闹了贼,娴妃你的耳报神快,就紧赶着来看热烈了。”
如懿瞪眼着她道:“这么冷的气候,你拿冷水泼她,岂不是要了她的命!”
如懿赶紧取下绢子替她擦拭,阿箬站在一旁也吓呆了,忙不迭取下绢子和如懿一起擦拭。慧贵妃双眼微眯,抬了抬下巴,茉心马上会心,回身从廊下蓄水的大缸里舀了一盆,不管不顾一泼,将如懿浇得如落汤鸡普通。如懿只感觉一个激灵,浑身高低都已经被冰水浇透了,从骨子缝里直透出寒意来,兼着院中廊下冷风贯入,立时候像被堆在了冰雪中,冷得满身发颤。
如懿霍地站起来,阿箬急得拉住了如懿的袖口,“小主不能去!”她虎着脸,向三宝喝道,“咸福宫就是一滩浑水,贵妃的位份又比小主高,小主那里能管得上!我们不去,要去也是该皇后去的事儿!”
如懿心中着紧,更加担忧起海兰来,“那就好。别的本宫不敢说,海兰不是那种僭越的人,她必不敢偷的。阿箬,替我换衣,我们就去看看。”
海兰神采惨淡,望一眼如懿,终究伏下身叩首抽泣道:“贵妃娘娘,都是嫔妾的错。嫔妾不是故意盗窃的”
茉心笑吟吟道:“海常在痛得晕畴昔了,不拿水泼醒,如何问她剩下的红箩炭藏在哪儿啊!”
慧贵妃穿戴一身锦茜色采绣花鸟纹对襟长衣,肩上披着一件大镶大滚的紫貂风领玄狐大氅,人坐在正殿中心的牡丹团刻檀木椅上,中间七八个暖炉和炭盆众星拱月似的烘着,如懿才一靠近正殿,便感觉暖洋如春,真小我都伸展了过来。可慧贵妃的神采并欠都雅,她本是小巧细弱的柳叶身材,约莫为着起火,又过了病气,底下雪里金各处锦滚花镶狸毛长裙絮絮掠动着,漾起水样的波纹。她还是淡扫娥眉、敷染胭脂,可病中的一张脸乌黑乌黑的,显得上好的玫瑰丝胭脂也一缕缕地浮在面上,吃不住似的。如懿见她面色不善,忙欠身存候道:“给贵妃娘娘存候,贵妃万福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