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连连称是,摸索着道:“那嘉妃,皇后娘娘这么汲引她?”
皇后眸中噙着一丝清愁:“慧贵妃虽得宠,但并无多大用处,还好有她替本宫策划。这些也罢了,只是论起子嗣,本宫年过三十,会不会再也生不出孩子了?也怪太医无用,大补的汤药整天喝下去,皇上也算常来,倒是一点动静也没有。”皇后正说着,俄然感觉鼻中一热,伸手一摸,却见手指上猩红两点,她心头大乱,失声道,“素心,本宫这是如何了?”
皇后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像是暮秋的黄叶即将被风带落前薄薄的挣扎。她沉默回身,再度提示宫人不必通禀以后,疾步分开。皇后才走到门外,正见永璜出去。永璜见了她便规端方矩施礼道:“皇额娘万福金安。”皇后亦偶然理睬,微微点头便独自走了。
素心忙道:“纯妃如何能和娘娘比?娘娘生二阿哥的时候就是福晋,纯妃现在也不过是个妃子,还是汉军旗出身,拿她比娘娘,也不怕折了她的福!”
皇后不悦的神采如掩蔽明月的乌云,阴阴翳翳:“本宫一看到永璜,就想起他早死的额娘哲妃当日是如何赶在本宫前头得了皇上的恩宠,乃至本宫嫁入潜邸时,皇上身边已经有了这么个挺着肚子的侍妾。且哲妃死得不明不白,外头多少言语都觉得是本宫容不得她。永璜现在大了,万一听了这些闲言碎语,那里会真正认本宫这个皇额娘,还是远着些好。”
素心忙忙道:“现在入冬,娘娘是心急些,服用了大量的阿胶、人参、冬虫夏草和鹿茸。这些都是大补的好东西,莫非有甚么不当么?”
皇后微微凝眸,睇她一眼,婉然道:“素心,你都记得了?”
素心急得甚么似的:“娘娘,娘娘您流鼻血了。”她向外唤道,“太医,快传太医!”
素心亦是苦劝:“娘娘放宽解便是。皇上也和您一样盼着嫡子呢,以是这两年老是来我们长春宫,有皇上如许的恩眷,何愁没有身孕呢?”
皇后的苦笑带着凄冷的意味:“有甚么不能比的?纯妃现在有两个亲生的皇子,一个养子,而本宫膝下孤苦,只剩下一个公主。纯妃的福分,在背面呢。”
皇后听得点头,不由得万分慎重地叮嘱:“那统统便拜托给齐太医你了。”她闭目半晌,似是非常体贴,“那么慧贵妃,迩来如何了?”
素心满面恭谨,道:“娘娘放心,奴婢都会安排好的。”
素心半蹲在皇后身边,替她捶捏动手臂道:“皇后娘娘说得是。哲妃过世后,多少闲话都是冲着娘娘的。奴婢真替娘娘不值,明显没影儿的事,如何都冲着我们!”
皇后微微点头:“本宫亦去瞧瞧,不必通传了。”宫女们打起帘子,皇后才踱进殿中,隔着挽起的珠绫帘子,正见乳娘抱着裹在斑斓堆中的初生婴儿,屈下身子坐在床边的小杌子上,谨慎翼翼地将怀中的孩子递给斜靠在床头的年青母亲。绿筠尚在月中,丰腴的脸颊不施粉黛,却有着鲜润饱满的红晕。她乌黑的发丝松松地挽成一个家常的垂云髻,疏疏装点着几枚累丝珍珠点翠花钿,就如它的仆人普通婉顺依人。绿筠狭长细美的视线和顺地低垂着,唇边尽是澹泊和美的浅笑。天子正与她头并头,一同逗弄孩子敬爱的面庞,不时喁喁低语,间或,孩子清脆的哭声会断续响起。那是男婴特有的宏亮声音,固然稚嫩,却有刚健的秘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