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怪嘉贵妃,又能怪谁呢?如懿满心嘲笑,脸上却只能强忍着,暴露温婉神采。她过分于明白天子的心机,他已经决定的事,又是关乎颜面的事,有何可回嘴的呢?她不屑,亦不欲在这类小事上反对,便以更谦恭的笑容相迎:“皇上思虑全面,皇上决定便是,臣妾没有贰言。”
如懿见天子神采不悦,只得顺着说:“臣妾情愿耳闻。”
如懿点头:“当日皇额娘与臣妾姑母不算敦睦,臣妾跟着姑母,那里敢与皇额娘的女儿靠近。且在家时,姨娘所生的女儿绵里藏针,频频借着一衣一食生出事端,臣妾虽为嫡出,但不及mm得阿玛心疼,发觉斥责无用,只好避之不及。”
如懿听天子提及政事,只得道:“是。”
二人提及少年时在宫中相见的景象,端淑不觉掩唇笑道:“那年皇后嫂嫂入宫,在一众宫眷中打扮得真是出挑,连衣裙上绣着的牡丹也比别的格格精美很多。我虽是皇家公主,也不免悄悄称奇,本来公卿家的女儿,也是不输阵的。”
她浅笑着,无知无觉的女子,或许感喟几声,哀叹运气不济也便罢了,如何说得出卓文君普通“闻君有两意,故来相断交”的话呢!如许的才女,当然聪明小巧,天然也不敷敬爱了。
太后盘腿坐在一边,慈爱地听着端淑碎碎言语,仿佛如何也听不敷似的。听到此节,太后便笑:“多少年了,还念着这事儿。那定是你玩皮,皇后不肯理你。”
有清风乍起,身上浅紫色棠棣花腔的袖口随风展开,飘飘若举,好像胡蝶扑扇着阔大的翼,扇得她的思路更加烦乱。如懿有一瞬的入迷,难怪天下男人都喜好纯真至无知的女子,如许捧在手心,或弃之一旁,她甚么都不懂,亦不会怨。不比识文懂字的女子,情丝剔透,心有怨望,才有班婕妤的《团扇歌》,才有卓文君的《白头吟》。
如懿的神情垂垂冷酷下来,像感染了飞雪的清寒:“湄若,即便受伤、流血,与其看着它腐臭流脓,腐败一团,还不如雕上斑纹,让它绽放出来。是伤也是花,才不白白痛这一场,明白么?”
或许,面前的男人还是和畴前一样吧,只是他在乎的,再不但是那样斑斓如萤火虫般闪动的笔墨,而是笔墨背后的虔诚与安定吧。
如懿苦笑:“现在本宫另有甚么可安的,还不是与你一样么?”
忻嫔哭得悲伤欲绝,连如懿身后的三宝也忍不住别过脸去悄悄拭泪。如懿怜悯而怜悯地抚摩着她的鬓角,顺手从她的髻后摘下一朵小小的纯色白绢花儿在指间,低低道:“这朵花儿,是戴着记念你的六公主的吧?”
噫!不料真有本日。
如懿分享着他的欢愉,并肩立于他身边:“皇上完成先祖之愿,该当普天同庆,以告慰列祖列宗。”她微微垂首,靠在他肩上,“臣妾最欢畅的是,皇上的江山万里,雄图挥鞭当中,是臣妾和皇上一同经历的。”
说着,太后也笑了,道:“你们便是太闲,记取这个论阿谁。多少旧事了,还来讲嘴。”
忻嫔猛地一颤,眼里皆是狠戾的光:“皇后娘娘!我们的孩子是被人害死的!臣妾的六公主不该这么早出世,更不该这么早就分开了!”她环顾着四下,惊惧而狠辣,“是她!是她养的疯狗害了我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