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笑吟吟道:“你说是小阿哥,齐太医也说是小阿哥。真就这么准么?”
如懿见她如此,固然满心厌恨,也不免有些伤感,只得道:“皇上是气狠了,一时的气话。你要真放在心上,那就是你的不懂事了。”
容珮听她出言不敬,连该有的称呼也没一句,不觉有些活力,但见如懿安然处之,也只得忍气袖手一旁。
殿中供着一溜盛开的水仙,盆盆花瓣十余片卷成一簇。花冠由轻黄色彩渐渐泛上淡白,映着翠绿苗条的数百叶片,便称“玉小巧”。此时水仙被殿中铜火盆中的银炭一醺,花香四溢,好像甜酒醉人。
容珮见有人来,越产活力:“大胆!你们是如何服侍贵妃的?”
海兰见她在乎,便道:“嘉贵妃在宫里的分缘,皇后娘娘您是晓得的。现在她的处境又那么尴尬,四阿哥也打收回去出继给旁人了,更没人理睬她了。”
如懿看着她,不觉怜悯,和顺道:“你放心,六公主还会返来的。本宫入宫多年,才有现在连连有喜的福分。你还年青,福报会更深的。”
海兰忙道:“皇后娘娘有着身孕,谁敢胡说如许不吉利的事儿,吵扰了皇后娘娘的平静。只是嘉贵妃怕是真的不成了,皇后娘娘可晓得,李朝又遣了一拨儿年青女孩子过来,说是打发给宫里服侍的,实在还不是看着嘉贵妃不成了,以是仓猝又物色了新人来,恐怕失了恩宠背景。”
如懿感觉有些恶心,便别过甚不再去看。容珮想替她找个锦凳坐一坐,却也找不见一个洁净没灰的,只好忍耐着挑了一个还能入眼些的,用绢子擦了擦,又铺上另一块洁净的绢子,请了如懿坐下。
海兰笑着道:“不止太医这么说,这回连钦天监也开口,说皇后娘娘这一胎是吉祥至极的福胎呢。”
如懿坐得靠近玉妍床头,鼻尖一清二楚地闻到她身上披收回来的气味。那是一个沉痾的人身上才有的即将腐败的气味,如同花谢前那种腐臭的芳香,从根柢里便是那种汁液丰盈又饱胀得即将流逝的甘腐。另有一些,是如懿要掩鼻的,那是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儿,是久未梳洗还是别的,她也说不清。如懿下认识地拿绢子掩了掩鼻子,俄然瞟见玉妍的寝衣,袖口都已经抽丝了,露着毛毛的边,像是被甚么植物咬过似的,整齐不齐,而袖口的里边,竟然还积着一圈乌黑油腻的垢。
忻妃道:“令妃寒微时总被嘉贵妃凌辱,现在嘉贵妃落寞,她却对劲至此,真是风水轮番转了。”
雪中风冷,吹得那落尽秋叶的梧桐空枝簌簌有声。天井里花草式微,连本来该服侍着的宫人们也不知去那里躲懒了。唯有几株枫树堆落的残红片片,从薄薄的积雪里暴露一丝刺目标暗红。
宫人们立即散了候在外头,容珮扶了如懿徐行出来。寝殿比大殿中更加暗淡不堪,隔着微小的雪光,如懿瞥见瓶里供着的一束金丝爪菊已经完整枯萎了,乌黑委靡的一束斜在瓶里,滴落下气味不明的黏稠汁液。
如懿很有些不测:“病入膏肓?本宫如何都不晓得?”
如懿靠着背后的馥香花团纹软枕,沉吟着道:“嘉贵妃病成如许,皇上去看过么?”
如懿抚着睡得微微疏松的鬓发,慵懒道:“固然宫里的人都不喜好嘉贵妃,但本宫是皇后,不能不去看看,有些话也不能不问个逼真。备辇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