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目送天子分开,嬿婉才扶了春婵的手分开养心殿。这一起,她有些闷闷的。春婵只道:“小主,皇上去不去看颖嫔,实在也没甚么。您如何倒只提起五公主五七祭礼的事?”
夜色如纱微笼,素衣的如懿和海兰由内侍与宫女提起莲形铜灯带路,李玉与凌云彻陪护在后,徐行而去。这一夜并不黑,蓊郁桐荫里款款悬着半弯下弦清月,漫天撒落的星子零琐细碎的,散着微白的光。因为早已叮咛了要行璟兕的“五七”之礼,外务府早预备了下去,将长街两侧的石灯都围上了洁白的布缦。
甬道的转角处,嬿婉的神采已经如数九寒冰,几可冻煞人了。春婵从未见过嬿婉如许的神采,不觉有些惊骇,轻声唤道:“小主,小主!您如何了?”
但是,他并没有那样做,只是扶住了如懿的手臂,亦按住了被涌过的风吹起的扑展如巨大蝶翼的披风:“皇后娘娘这一起悲伤,微臣会陪娘娘走下去。”
嬿婉在暖阁里无聊而期盼地等着,绣了一会儿花,发了一会儿呆,渐渐熬着时候。到了夜深时分,天子出了御书房,她极欢畅地迎了上去。天子还是推开了她,半含着歉疚笑道:“朕得去瞧瞧颖嫔,本日是她的生辰。”
如懿的指缝间扬扬撒落一把草木灰:“好孩子,如许mm就不会迷路了。她就能找着我们,和我们走最后这一程。”
这一段路,已经太可贵,太可贵了。
春婵恭谨回道:“皇后娘娘这朵花开到了盛时,接下去便只能是盛极而衰。而小主这朵花才开了几瓣儿,有的是无穷无尽的好时候呢。”
春婵吓得有些懵了,那里敢接话,只能怯怯低头。
凌云彻看着如懿纤细瘦美的背影,发簪上垂落的碎蓝宝珠珥流苏被风拂动,闪着粼粼的光。他陪在她身后,走过这冗长又冗长的长街,两侧缓缓笔挺高陡的红墙,使长街看去越觉纵深,幽阴悄悄,不知前路多少。
凌云彻的心俄然颤抖了一下,仿佛被利针穿透,那么疼。
海兰的目光中模糊浮起一丝疑虑,深深地看向凌云彻。他顿一顿:“愉妃娘娘、李公公,也都会陪皇后娘娘走下去。”
嬿婉情知劝不动,勉强笑道:“皇上要去便早去,何必巴巴儿地到了这个时候才去吵颖嫔mm,臣妾也怕皇上明日要夙起上朝,格外辛苦。”
嬿婉嗤道:“摆布今儿是和宜那短折孩子的五七,我们便拐去翊坤宫,听听皇后的哭声吧。”
太后淡然一笑,轻嗤道:“天子要真是仁孝,就让端淑与达瓦齐这个逆臣和离,搬入慈宁宫中与哀家同住。”
这一夜,本来是嬿婉奉养天子在养心殿用晚膳,按着平常,她也会顺势留下伴随天子度过宫中孤单的夜。但天子偶然顾她,便去了御书房和大臣们商讨准噶尔战事。
春婵浅笑:“那天然是和嘉贵妃脱不了干系了。”
“赵九宵?”嬿婉警悟,“他和澜翠说甚么?他们如何熟谙的?”
永璂牙牙道:“额娘,儿臣和五哥哥一样。”
凌云彻陪在如懿身后,心下微凉如晨雾满盈。
福珈且笑且堕泪,冲动道:“皇上恩慈,说于恒有言,曰杀宁育,受俘赦之,光我扩度,又说要宁宥加恩,封达瓦齐为亲王,准予他及后代居住都城,再不北归。”她说得太急,又道,“皇上孝心,以安定准噶尔达瓦齐遣官祭告六合、社稷、先师孔子,更要为太后您上徽号,以示道贺。徽号也让外务府拟好了,是‘裕寿’二字,可见皇上仁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