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后宫·如懿传（全六册） > 第十九章 辱身
她说不出一句话，也无话可说。
天子冷然道：“皇后一贯爱吃这菜，但是服侍的人不好，败了你的兴趣？”
烛火幽曳不定，天子平卧于如懿身侧，二人并肩躺着，双目紧闭，以此来冲突见到相互的模样。
团花云纹蝉翼素帐蓬蓬地兜出一方六合，那是极好的冰纨，绣着浅紫的兰花与团团的小巧的蝶，那绣功精美详确，非三十年功力不成得。那只淡黄与粉青二色的蝶似欲振翅飞入浅白流云间，一双双腻着蝶翅，不离不散。里头尽是丝线般光滑而交叉的胶葛，丝丝缕缕，难以分开。他不说话，也不动，一双幽黑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如懿，锋利得仿佛玻璃碎片，割着肌肤生疼。她展开眼，定定地回视他，并恐惧缩之意。
如懿的唇角出现冷蔑的笑意，“是吗？那也是皇上的恩情。且凌云彻戍守养心殿的时候，很多事他也一定未曾闻声过。都是主子，皇上现在倒肯在乎了。”
直到，直到进忠唤了凌云彻出去。
天子扬声道：“谁在外头？”
直到，直到那一日。大雪初停，满庭冰雪映着宫墙的暗红辉泽，折出一地惨淡的乌黑。室内固然燃着数个炭盆，但殿内不敷以是以和暖，冷津津的。窗外刮着巨风，击打着窗棂，如野马奔腾嘶鸣，驰于浩浩田野。如懿伏在案边，用浅红的笔墨画上一瓣梅花，凑成“九九消寒图”，便又算熬过了一日。自从凌云彻消逝后，她的心没有一刻获得安宁。而沉寂的翊坤宫，就如大雪冰封后的紫禁城，晶莹、灿烂，倒是一座华丽的没有活力的死地。
天子施施然，眼底乃至有一抹晶亮笑意，“里头的水冷了，换一壶来。朕口干。”
天子悄悄一嗤，像是在偷笑对劲的鼠，牵得七珍锦心流苏悄悄颤着。
“那臣妾在你眼里是甚么模样呢？”她仿佛是在梦话，轻柔而含混，“臣妾在你的眼里，有败坏的眼尾，微垂的唇角。嗯，臣妾的额头不复敞亮，有细细的纹。”
天子斜着眼睨她，“你越来越猖獗了。”
容珮命宫人们多多儿挑亮了烛火，二人对坐着，天子道：“叫小凌子来服侍。”
嬿婉倚靠在金线攒枝花枕上，含着轻巧的笑意低低道：“田嬷嬷和田俊固然死了，但叫本宫找到了田嬷嬷与前夫生下的女儿，按着永琪的爱好悉心调教，不枉她得了永琪那么多的宠嬖。”她正对劲，忽地想到一事，不觉神采恻然，“对了，皇上如何措置凌云彻？”
天子漫不经心肠抚着帐上的琉璃银鱼帐钩，“他既忠心于你……”他瞟一眼如懿，缓缓道，“和朕，也偶然于妻房家室，那么做个寺人，日夜奉养于内，不是更好？”
嬿婉侧首哀然，“多年来为了得皇上欢心打扫异己，本宫没少操纵凌云彻。可归根结底，要损他一条性命来扳倒皇后，也实在……”
天子说得悠而缓，轻飘得若一朵飘荡的云，“朕来看你，不好么？”
如懿明白他想说甚么，还是闭着眼，冷然道：“他是上夜的寺人，得听着寝殿里的动静。天然皇上做甚么，他便听到甚么。”